说什么,将她径直带到那间她常去光顾的咖啡馆里。侍者细心地送上了雪白的毛巾和加了双份糖的咖啡。
江婉清很是聪明,她一边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小口小口却不失贪恋地品尝着咖啡正宗而醇厚的香气,一边向赵明珠一五一十地交待着她离家出走后的遭遇。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人拐骗,才离家出走的。其实不是的。”江婉清澄清道,“我们江家的气氛……怎么说呢,太过压抑。几房勾心斗角,连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我那时候,很崇拜自己的哥哥。当然,我直到现在也一直崇拜他,虽然他被一些小报诬陷说是江家的不肖子孙,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苦衷,忍无可忍才离家出走的。”
“我很佩服我哥哥,能在外面赚到那么多钱。大伯、二伯他们,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却还得从他手中拿钱花。我也想像哥哥那样。我觉得我受过新式教育,在外面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就偷偷跑了出来。结果却完全不如料想。他们——很多地方,只收男人。见我是女孩子,他们连给我面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无论我说什么,我怎样表现自己,他们都不肯给机会。”江婉清摇头说道。
“还有一次,有家店的老板好容易网开一面,给了我一个当书记员的机会。结果我上班第一天,他老婆到店里,看见我,不由分说骂我是狐狸Jing,把我赶了出去。”江婉清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我一路上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但是上过不少人的小当,短短一个月里,从家偷跑时候带出来的钱已经用尽了。这几天我帮人家带婴儿,才勉强被人收留。秀霞姐,我好想回家,你说若我这个时候回家,爹爹和娘会不会打死我?”
赵明珠没有回答。在刘姓男子面前,她曾经这样阐述过她的思路。她说,这一代女性的付出和牺牲不会白费,它们将成为日后女性独立自主之路的碑石。然而,当她看到江婉清这样一派天真浪漫地被人煽动,头脑发热地冲出去履行什么独立自主,结果伤痕累累、心力憔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恻然。
而且,赵明珠深深明白,江婉清这样的,已经算很幸运的了。时下许多人将女性的性自由同独立解放联系在了一起,她甚至听说过,某些风头甚劲的女作家,本人在文章方面的造诣平平,却不停地从这个男人身边换到那个男人身边,当小三、堕胎、被暴力虐待……并且借此成名。
赵明珠自己是个异数。她的情况不能普遍适用于这个时代。一来她受先进的思想耳濡目染,因为自身经历,对自己抱有相当的自信心,从来不会小看自己的能力,也从来不会盲目依赖男人。可是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却做不到这一点。犀利如李凤华,尚跳不出希望男人给她买东西、认为男人养女人才算矜贵幸福这一怪圈,天真如江婉秋,虽然满怀热忱,却太过理想化,由于个人能力有限,无法以力破万法,跳出时代和世俗偏见对女性的制约,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至于沈静怡等,则更是格局狭小,不值一提;还有似白秀芸这样的不幸女子,先天遭遇已属不幸,颠沛流离之下更无一技之长,除却像菟丝花一样紧紧依附在男人身上,烧香拜佛祈求神佛庇护外,简直是无计可施。
可是,若她们毫不改变,一如旧道德中的典范那样循规蹈矩的生活,果真就能获得幸福吗?李凤华的经历已经说明了一切。哪怕如江家老太太一样,做了一辈子的人生赢家,到头来却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不会。”一个声音将赵明珠从沉思中惊醒,她抬头看时,看见林嘉杰微笑着走了过来。
“我听侍者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希望你不至于认为我这个人太过讨厌。”林嘉杰自嘲一般地笑笑,向赵明珠说道。他知道赵明珠喜欢喝这家咖啡馆里的咖啡,所以特地买通了这里的侍者,要他看到赵明珠就摇他的电话。这种追求人的小手段很上不得台面,也显得过于迫切,但是林嘉杰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反而给人以坦率的感觉。
像这样一个坦率诚恳的年轻人,笑容干净,宛如阳光般温暖,她这么怀疑提防他,是否错怪了他呢?赵明珠心中举棋不定。
“你的爹爹和娘亲想你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林嘉杰转过头去,对江婉清说道。
“沈家哥哥!”江婉清并没有和沈家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对沈家的记忆,还停留在林嘉杰和苏思安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的时候。
“你这些日子受苦了。你爹娘见到你这副样子,会伤心的。先定一定神,和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等到养得白白胖胖了,才好回家见你爹娘。”林嘉杰一面说,一面朝赵明珠使着眼色。
赵明珠没有出声反对。林嘉杰所说的出去玩是有预谋的。赵明珠名义上的姐姐白秀芸想去灵隐寺烧香已经想了很久了,她的洋人丈夫保罗不愿陪她同行,赵明珠倒是愿意,只不过白秀芸对两个年轻女子结伴出行心存疑虑,总觉得身边要有男子照应着才算放心。林嘉杰早就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下来。赵明珠自然不愿意同林嘉杰一起出游的,但是看白秀芸这般雀跃,也很是无奈。如今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