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她刚关掉了船上的所有燃油动力,放下了船帆,正看着她早上刚运进储物仓的发电机愣神。
开车出门前一定要检查油箱里的油,开船出海也一样。林舒完全忘记了,虽然教练是给她放了一下午的假,可是原本预计要完成的工作量仍然是一整天的——所以,在出海这件大事上,相当于她只准备了物资,原本预计下午完成的船舶保养和硬件检查工作都没做。
全都没做。
刚开出六十海里,林舒便惊恐的发现油表全线飙红。
油不够,这垃圾船为了不妨碍美观也没装太阳能板。理论上这艘油电两用混合动力的船是能用电来驱动的,只不过,她准备的发电机,是,柴油驱动的。
林舒气哼哼地抬腿踢了踢发电机:“真是要你有个屁用。”
事到如今,她就是把发电机踢到散架也解决不了问题,倒是能让她在顺着洋流自由漂流的时候泄下愤。
“唉……现在这风向和海流想要船顺着飘回去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得救得取决于那两个教练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信号或者来码头发现船不见了,嗯,希望那个时候船不要一路漂到佛罗里达州去……虽然食物和水都绝对够了,可是也太丢脸了。”林舒站起来,嘟嘟囔囔地往甲板上走:“Parcis真不愧是糜烂的有钱人,想想估计这发电机是给他们通宵开趴用的,呸!真是没在海上漂流过感受不到人间疾苦,等我回去一定要强烈谴责她!这种人我们才不要和她——”
话语断在了喉咙里,林舒蓦地瞪大了眼睛,在旁人无法感知到的世界里,一瞬间她的意识被风刮得很远,大脑一片空白,而Jing神则变成一块玻璃,突然间四分五裂,安安静静地崩溃了。
“你必须得接受这是一种疾病,也必须接受你确实患病的事实。”
Lorenz的脸浮现在林舒眼前。
这个通常情况下严肃且极度不近人情的女人在她们刚见面的时候便给了她一个让人有些无法呼吸的拥抱,还没等林舒稍微感动一下,接着就说出了如此无情的话。
林舒整个人失望到那双蓝眼睛都快黯淡成黑色的了。
住院以来就连上厕所和洗澡也不会小时的24小时陪护已经极大地挫伤了十四岁的小少女的尊严,更不用说对她采取的物理约束和药物镇静对她的内心造成的伤害。她的父母比她更痛苦,可是他们对此却无能为力,因为几乎所有来治疗林舒的知名心理医生都在重复‘你们家族的遗传Jing神病很危险、攻击性很强,她不能再接触大提琴,并且必须按时按量服用药物’这样的诊断,就连照顾了林素将近三十年的那位家庭医生也这么说。在女儿罕见的音乐天赋、个人意愿以及她未来的寿命与健康中抉择,是这对夫妻这一生所面临的最艰难的抉择。
然而林舒并不能体会到爸爸妈妈的痛苦,她不仅把医生们的话都当成了空气,还坚定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只是因为那天她多吃了两颗酒心巧克力,她只是喝醉了,而不是诊断出来的什么‘Jing神障碍导致的自残行为’,这实在太荒谬了,真的不是这帮医生为了多收钱而进行的故意夸大吗?
可是没有人听她说话,她的妈妈也不听,甚至在保证过会带她回家后又领来了这么一位可恶的朋友。
“你走吧。”林舒一把揪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闷声闷气地说道:“要是再让我见到你我就真的用水果刀割腕,我可是学到了割腕不能横着割、而且也知道怎么找主动脉了。”
短短五天,林舒青春期引而不发的所有叛逆山洪般爆发了,她和除了自己父母以外所有的活物抬杠、较劲,说东偏西,不让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而且脾气史无前例的坏,不仅不按时吃药打针、还摔砸东西,用自杀来威胁这群愚蠢的大人们。林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Lorenz、这位在自己不得不去的音乐会后主动上门的人身上。
半响,林舒既没有听到床边的人再开口、也没有听到对方离开,脸憋得通红,正在犹豫要不要偷偷看一眼的时候,Lorenz口气平淡地问她。
“既然你连这种小小的Jing神感冒都不打算战胜了,那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你妈妈,你已经准备好放弃自己未来的人生和你的大提琴了。”
林舒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你胡说八道什么——!!!”
Lorenz和她对视:“那就证明给我看。”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你难过的时候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拉琴啊。”
“很好。”
Lorenz一脸意料之中地从背后变出了林舒的那把大提琴,有点粗鲁地塞进了她的怀里:“就现在,拉吧。”
那个时候林舒还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会带着大提琴来拯救自己很多次,不过这不影响她逐渐认识到一件事:
感冒就是这样,永远不合时宜的鼻塞流涕咳嗽头疼,感冒病毒可不会管你明天是不是有一场重要的考试,更不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