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野兽。
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不成形的肥皂。穆修白把它们滤出来晾干,即便会损失很多。他倒是不知道每日做肥皂可以让自己安心。
直到山下再没有了炊烟。穆修白终于觉得自己该走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叫这些孤魂一缕缕地增加,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见这件木屋的主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年龄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
那妇人道:“你是谁?”她的口音和里口的人如出一辙。
穆修白远远避开她,也回问道:“这屋子……是你的?”
妇人道:“是。”马上又道,“你住着吧,我不介意的。”
“你从哪儿来?”
“城里……”妇人答,却显得有些晃神,口齿也变得不清楚了,只道,“村子里,村子里怎么了……?”
穆修白道:“村子里的人都染了瘟疫了。”
“那……你呢?”
“我没有。我一直在上面。”穆修白答着,有些不敢看这个妇人的眼睛,出口的话也有些毫无底气。
妇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半晌才试探道:“沈郎他来过这么……沈郎是我当家的,他这两日有没有上来这里打猎?”
穆修白沉默了。
那妇人嚎啕大哭起来。
妇人叫红莲,是个聪明的,不往村子里走,先来了木屋。
“城里的疫情比这里好些,染病的都被围起来了。”
“恩。”
“还有个神医在殳城里,官府也给大家发些药汤。”
“真的?”
“真的。官府还叫人把病死的人都烧了。也有人骂的,这是死也不叫这些可怜人安宁……官府说这是烧瘟神,人的灵魂烧不掉的……我感觉这话妥。”
穆修白也道:“恩,烧不掉的。”
红莲道:“你也这么讲,我就心安。”
“小哥,你和我进城去罢,比在这里呆着好。”
穆修白嗫嚅道:“好的。我正要走。”
这个村子和他之前去的村子一样,也成了一个死村。而前后不过二十日。
红莲真正下了山,却非要往村子里去。
穆修白慌忙拦住她,道:“姐姐,你去了也没用!白搭上一条命!”
“我就想去看看沈郎死了没有……我不是有你给我的东西么,我全身都抹上!”
“别去!你进了村这东西就没用了!”
“不行啊,沈郎啊……呜呜呜……”
穆修白道:“你朝村里喊话罢,如果还有人,会答应你的。”
红莲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沈郎啊!……”
于是便是遍地的回声,一重重一阵阵从山野里响起来。然而声音落下后,却是叫人窒息的静谧。
红莲又将双手放在颊边,出口的声音撕心裂肺:“沈郎你活着没有应我一声,我是红莲啊!”
红莲啊红莲啊红莲啊红莲啊……
穆修白握着红莲送给他的那把弓,也是沈郎之前用的弓。
他射箭的姿势并不标准,但是一直将弓拉满拉到了箭尖的火焰灼到手指。
第一箭在村头的稻草垛上。
第二箭往深一点去。
第三箭射进了谁家的窗口。
第四箭的时候红莲拼命地拦着他道:“停下,够了,够了。”
穆修白道:“这样烧不完。”
“不,别烧了,别烧了……”
穆修白便把弓收起来。
是红莲生的火,红莲要烧她的村子。
红莲说:“我们走吧,快去城里,别管它了。”
穆修白道:“好。”
便终于赶路了。
红莲的情绪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得崩溃的。她三步一回头望一眼,火势只增不减。两人翻到第二座山的山头时,里口已经一片火海。红莲便蹲下来,呜咽都没有了声音。
穆修白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情绪这样奔溃的人。他只是站着,站在一边陪着她。
到了殳城的城门口,却是只让出不让进。
和他初到里口的时候如出一辄。厌弃和恐惧写满了面前人的脸。
穆修白只是微微皱眉。但是红莲在接连的打击之下已经不能面对这些人情冷漠了。虽然这未必是人情冷漠。
却是任何一个人的主观情感都不能接受的。
穆修白道:“别哭,会有办法的。”自己却被红莲带得也有些难以忍受。
……
然后听墙头上一个声音道:“让他们进来。”
穆修白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
这个他所熟悉的,如沉雷裂石一般的声音,虽然只是短短的无甚感情的一句,他也已经期盼了太久。
祁夏平初二十二年十一月,祁钺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