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鞋尖,大气儿也不敢出。
嫮宜跟着燕齐光进去了,待要自辩,又觉愧悔。今晚之事,虽为人构陷,并非她所愿,只是木已成舟,私通之罪是悬在头上的利剑,作为妃嫔她对不住皇帝,作为宜娘她对不住齐哥,此时此刻,她刚要张唇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一声陛下、还是一声齐哥?
她迟疑之间,只能缓缓跪下,燕齐光却误以为是心虚,本就怒气高涨,前段时间一直悬在心中之事,此时也一概发了出来,双眼猩红,死死盯了嫮宜几秒,才咬着牙根,去御案上抽出一本奏折,掷在嫮宜身边。
嫮宜只听“啪”的一声,奏折正好摔在手边,因为燕齐光暴怒之下大力掷出来,奏折已被摔开了,嫮宜一眼扫去,就看到“苏州”二字,正是之前她过来临帖时,偶然看到的那一本!
她心下更沉,捡起奏章,从头看来,却见是她出生以来的所有私隐,尤其是她和聂长戈小时候的事,详细得如同亲见。
“昭仪幼时,有邻家聂姓竹马,小名拓哥,年差五岁,襁褓之中便多有看顾,自幼感情甚笃,昭仪以兄呼之……聂拓婴幼年间,曾为恶犬伤,因此素惧恶犬,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幸而邻居喝止,未伤……昭仪儿时顽皮好酒,其母不允,聂拓墙头马上,偷赠水酒,二人以大醉归,两家主母因笑曰:“既青梅竹马、两厢投契,何不结下秦晋,以续两家之好?”但止于言谈,未及交换庚帖。其后方家及聂家主母先后过世,聂拓投奔生父,故婚事之说,就此作罢……时年聂拓十岁,行踪忽失,昭仪泣不能止,哭至昏阙,又以生母之悲,性情大变……”
有许多事,连嫮宜都忘了的,这奏折上都一清二楚,嫮宜只觉如赤身裸体置身闹市,过去种种全被人窥破,悲愤一层层漫上来,望向燕齐光,凄婉道:“这份奏折早就到了陛下案上罢,原来陛下……早就想要查我了吗?非但如此,陛下明明生气至此,早先却半点都不肯露出来……”嫮宜苦笑出声,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光了,先时辩解的勇气,更是散的无影无踪。
他早就知道聂长戈,偏偏还能对她一直那么温柔小意,她那个时候,还傻傻觉得,是他手中的珍宝。
呵,珍宝的确是珍宝,只是却是不容人亵渎的物件。一旦明珠蒙尘,白璧有瑕,是否就是秋扇见捐的命运?
她一直当他是齐哥,是她心上的人,却未曾想到,心上人这样早就不信任她,从生疑到令人去查,再到查出结果,这样长的时间,如果不是今日之事,她可能此生都不会知道。
直到这一刻,嫮宜才真正认识到,她枕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齐哥,更是一个皇帝。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在她还傻傻觉得两情缱绻的时候,就已经设下天罗地网。
她抬头看御案后的燕齐光,此时他垂着头,嫮宜并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才听他颓然道:“那日草原遇狼,你冲上前来替朕挡着,朕……朕还以为……结果,呵!”他自嘲一笑:“却原来只是‘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原来如此而已。”
燕齐光闭了眼,突然觉得连怒气都发不出了,又听嫮宜流泪道:“那不过是童年往事罢了,我那时才不过五岁,你便要冤枉人,没有这样空口白牙将黑锅往人头上扣的!”
原本只是一壶干醋,今晚之事,却最终将它酿成了一缸苦水。
青梅竹马、差点玉成亲事,Yin差阳错之下,十年后再遇,却到底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他复又睁开眼,眼中已没有痛苦和犹疑,冷冷问:“当年是往事,那今晚呢?”
嫮宜亦是忍了气,但她理智还在,只想把误会解释清楚:“我只说一次,我今晚如何到了鞅狄的帐子,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若不信,尽管去查。反正连人五岁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这种区区小事,应当不在话下罢?”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有东西噼里啪啦细细碎碎落下来的声音——原来是燕齐光一气之下,直接将御案上一只翡翠镇纸捏碎了!
锋利的碎片从手心露出,将他的手掌割得血rou模糊,鲜红的血和着碧青的碎片,尽数滚下来,溅了一地。
嫮宜此时深恨自己,居然仍觉心疼!下意识就膝行几步,想去替他看伤,却见燕齐光恍若未觉,眼神简直如要生吃了她:“你不知是如何到了聂长戈的床上,那是不是也不知道,你们二人……二人……你们二人私通的时候,你口口声声都是叫的拓哥哥呢?!”
燕齐光胸口翻腾不已,反复停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里逼出“私通”两个字来。
他气她私通,可又不止气她私通。
又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勃然大怒,早已受伤的右手紧紧攥拳,鲜血流得更急更快,可是再痛,都赶不上他千疮百孔的心。
嫮宜怔怔望着那不停滴沥的血,如从自己的心里剜出来的一般,这等私密之话他都听去,却仍然只听着,不肯进来救她一救。
他果然早就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