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过任何的不满与怨愤;即使在文玹因翻墙出来见他,而被责以家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他心中不仅是愤怒,更有对文成周为人的鄙薄,不自禁攥紧了双手,捏在手中的信纸,亦随之皱了起来。
为了按捺心中的激愤怒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看着信,白纸黑字,是她亲笔所书的一字一句,虽是被逼无奈,但通篇数百字里,却有四个字是与众不同的,这四个字或是少了一点,或是有笔划没写完就提早收笔了。
连成一句便是——遵从本心。
孟裴一遍遍看着这四个字,终于艰涩地开口:“文相公,我不能……答应你。”
文成周冷冷看了他半晌:“信给我。”
孟裴将信还给他,文成周走回桌边,点起案头的灯,将信点燃,看着它烧尽了,才回身,语气冰冷地问道:“你不肯置身事外,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孟裴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的愤怒压下,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道:“几个月前我已经派人去往金州查古二的过去,昨晚又再加派人手,赶赴金州,若是能查明他仇家是谁,也就能知己知彼。同时我也加派人手在文府附近,保护文府上下出入安全。今日回府后,我会禀明父王此事,与父王商量对策,一举将古二拿下。”
文成周追问道:“若是拿下了如何处置,若是擒拿失败给他逃了又怎么办?”
孟裴昨夜里已将此事利害关系考虑透彻,便不假思索道:“他会以阿玹威胁我,只是想借端王府这条路去接近仇家,一旦他发现自己再无半点机会利用端王府,再伤害文家人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我若是因为他的威胁而退缩,放任他为所欲为的话,他并不会就此罢休,反而会得寸进尺,不断以阿玹要挟,甚至逼迫我来帮助他复仇,到时候,事态只会变得更为棘手。”
文成周哼了一声:“你倒是为自己考虑颇多,如果他感到复仇无望,伤害文家人作为报复怎么办?”
孟裴不自禁捏紧了双手,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道:“只要古二还能自由来去,对阿玹以及文家人来说永远都是威胁,我是不愿阿玹一再被作为人质胁迫,才会如此应对的。我也知道文相公担心家人安危,我会恳求父王,多派部曲护卫文相公全家,而不仅仅是阿玹,还请文相公放心。古二毕竟势单力孤,即使在京中有同谋,数量不会很多。我亦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只有在确保文家人安全的前提下,才会对古二动手。”
文成周淡淡地看着他:“你若是将此事与端王相商,不管他做出何种决定,你都要来告诉我。”
孟裴本以为自己拒绝文成周的建议,他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问自己准备如何应对,并让自己向他通消息,错愕了一下才答应道:“自该如此,明日文相公可会来国子监?”
文成周点点头道:“下朝后处理完重要公务,我就会过来。”
“如此,明日我会来告知文相公相关进展。”孟裴说完后行礼告辞。
文成周点点头,看着房门轻轻合上,嘴角微弯,谨守本心……若阿玹在信中留的是别的话,他给孟二郎看的就是另一封信了。
孟裴推门出去,阳光灿烂而耀目,他不觉眯了眯眼。不远处传来清亮而悠扬的钟声,三下钟声敲过,直讲就要开始今日的授课了。
他加快脚步走出进贤亭,走到院门边时不由回头望了眼自己方才走出的那道门,忽然觉得,今日这次对谈,比三舍法的第一次考试,还要难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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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傍晚的夕阳,仍带着灼灼热意,端王府的女使们浇完花,便将多余的清水均匀洒在游廊与院子里,以消暑热。
一名年轻女使起了玩心,淘气地将水洒在同伴身上,那名被洒了水的女使假装气恼,亦将水洒回去,却不料被她躲过,反而淋到了另一名女使身上,引来一声带着嗔意的惊叫。
这几名浇花女使都不过十五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立时嬉笑玩闹起来。
正闹得兴起,其中一名女使忽见孟裴远远过来,急忙提醒同伴,几名侍女慌忙停止嬉闹,纷纷放下手中水瓶或水盆,粉脸涨红,紧张不安地向他行礼问安。
孟裴微微颔首,毫不在意地穿过廊柱与地面上满是淋漓水痕的廊子,向腾璜阁而去。
孟炀正在书房内写信,见他过来抬眸看了他一眼,微笑问道:“上舍生的第一日过得如何?”
孟裴浅笑道:“尚可。”
“所学经义策论是否比以往艰深?”
“确实要难一些。”
孟炀又看他一眼,搁下笔,摒退房中侍候之人,随后道:“说吧!”
孟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将与古二有关之事源源本本,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孟炀听他说到昨夜古二以文玹相挟,不由讶然:“他为何会以文相公之女……”说话间见孟裴神色微窘,脸颊发红,顿时恍悟,不禁大笑起来,“原来如此!”
他笑了几声,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傲然道:“蝼蚁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