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兵荒马乱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他感到一股久未出现过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的隐怒,骤然从心头升腾而起。他不是易怒的人,应该是说,他是极不易怒的人,标准的平和的心境,即便是三番四次被镜仙晏离他们愚弄欺瞒,也很少真正放在心上计较。可这次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有人施予了凌驾于他之上更高的威压,强行改变了人间和天界的法则运行。这就好比下着盘棋,对方忽然推翻了规则,自己乱下一气,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将棋子毫不吝惜地,通通掷到了地上。
他不是规则的维护者,但也绝不容许旁人肆意破坏。
侍卫没能拉住那看上去文质瘦弱的太傅大人,吃了一惊,目光些许犹疑:“大人?……”
荀未回过头道:“礼部晏离晏大人是否在宫中?”
侍卫:“晏大人已转去安全的地方。”
荀未点点头:“带我去他那里。”心底却隐怒想道,罪魁祸首不是他就是镜仙,这两个家伙无视天规,兴风作浪的,看我回天庭怎么打小报告。
二人走的是宫中密道,本该一路畅通,可就连这等机密之地,也被泄了个干净。对方明显对皇城地图了然于心,荀未与那侍卫一路小心避险,还是被混乱的军队找了个正着。
脸上带着块疤的将领骑在马上,拽了把缰绳,马蹄哒哒后退了两步,在二人面前停下了,他上下打量了荀未几眼,忽然仰头大笑道:“这不是太傅大人么?……原来那些传闻居然是真的,能让皇帝留到现在,我倒要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本事?”
侍卫握刀挡在荀未身前,那将领居高临下见此情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到此地步也要护着这jian臣,皇帝究竟下了怎样的命令?如此忠佞不分,哼,都说殷氏气数已尽,我看根本是自取灭亡!”
“皇城禁地岂是尔等擅闯的?你们是要造反吗!”
“不敢,只不过,见皇帝为jian佞所惑,特来为圣上剿清朝野罢了。”
他说得倒好听,神色却是肆无忌惮的,清君侧不过是个入宫的借口罢了,从来也无关皇帝本人的意愿。
荀未不置可否,渐渐围困而来的兵士似乎都不在眼中,他只在想一件事。
“谁人替你们打开城门?”
“这与你何干?”那将领冷嘲热讽道,“太傅不如还是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说着,向周围递了一个眼色,手握长刀的兵士立即得令逼近。
就在这时,忽闻嗖地一声响,一支长箭毫无征兆地破空而来,正挡去了荀未面前一把悬在头颅的利刃,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相交声,夺地插进了地面,箭尾微微颤动,兵刃被震竟然直接从那执刀人手中当啷脱落。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间,一时众人皆吃了一惊,荀未未曾见来人,先认出了那只箭。
箭尾的标记,殷长煊逼宫那晚,他曾在将他按到在地的兵士背后见过。
马蹄声渐近,忽然一声长嘶,被缰绳狠狠勒住。那一箭,竟是从疾驰的马背上射出,Jing准地命中了刀锋。
荀未抬起头,面前那人收起长弓,手按在腰间剑上,正冷冷打量所有人。
竟是贤王。
意料之中,却也是情理之中。
那匹骏马似乎有些躁动,在原地哒哒迈着蹄子,殷长煊拽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来,身后是正在集结的皇城禁军,马蹄和铁甲相撞的声音轰轰作响,宛如风雷过境。
“皇帝既然撒手不管……那就本王来收拾你们这帮乱臣贼子。”
贤王目光瞥过人群中两手空空的太傅,“至于本朝罪臣,还轮不到尔等代为插手!”
当时程奉放出神识,看见领军赶来的人,正是贤王殷长煊。皇帝收得了兵权,却收不了军心。上京的Jing兵,都是他在江南一队一队练出来的,岂能那么轻易为他人所用。殷长焕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贸然动用这支军队,不想这个时候,却派上了用处。
只是宫中有变,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他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殷长煊?”那将领眼见局势逆转,惊愤不已,“败军之将,也来这里逞能——怎么,那狗皇帝还没将你五马分尸?”
以荀未对贤王的了解,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败绩,要激怒他,把他从小到大的做的蠢事抖落出来,要不了一刻,他准会炸毛。不料这回殷长煊听罢,却难得没有大发雷霆,他勾唇冷笑。
“我皇家之事,何时轮到尔等贱民置喙?”
他身后,铁面的军骑铁甲泛着泠泠的寒光,一如那日殷长焕所面对的一样。
荀未不记得自己怎么从混乱的两军中被殷长煊的人捞出来,眼前全是刀光剑影,兵戈相见,夜里原本素色的长袍溅了几层血,一身狼狈。而那个原本护他出宫的侍卫,已经不见踪影了。
直到晏离出现在眼前,他才从反应不及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缓慢地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殷长煊的人一定是带着把他送进天牢的心情护送他这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