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殷长焕每次说到无话可说时都似乎另有什么事想告知他,却十分坚决地憋着不说,荀未又不能自己大大咧咧开口问,两个人相对无语,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这么无可奈何又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几天。荀未稍微能下地走动的时候,全然不顾太医嘱咐,立即趁着皇帝忙昏了头,背着他悄无声息地偷摸潜入牢里探视李茴。
皇帝说的所谓“明日”的刑期彻底成了一纸空文,原先关押荀未的牢房正好用来收押刺客。只是,他的待遇比起太傅大人,可实在是差了许多。
荀未一进去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一激灵,这些天天气还没回暖,室内暖炉生的旺,才叫人忘了窗外大雪纷飞是怎样的严寒。荀未在牢里时,暖炉居然还是备齐的,夜里倒也没有冷到牙齿打架的地步。可是轮到刺客,就什么也没有了,应该说,他至今没有被极刑伺候,都是多亏了荀未当日昏过去之前的那句“别杀他”。
荀未站在门口第不知道多少次感谢皇帝的大恩大德以后,才拢拢大氅,抬脚跨了进去。
少年窝在角落蜷成一团,安安静静的,听见有人来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除此之外,依旧不动如山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任何反应。
荀未看着他单薄的衣服,想象了一番自己也这般暴露在数九寒天中的情景,不由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一时同情心泛滥,向旁边伺候的人道:“咳,那什么,我觉得有点冷,去把暖炉烧起来。”
下人领命去了。余下的又一一支开,荀未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少年,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李茴眼里既无仇恨,也无不甘,他整个人都是如此,如同一块尚未雕琢的古朴的玉石,沉默寡言,无喜无悲,实在让人难以意料到,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
果真是仇恨驱使?荀未不由疑惑,李茴真的恨他么?
何况,他看起来一副缺窍的模样,知道什么是恨吗。
李茴意料之中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细雪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来了,北风一吹,打着旋儿飘了些细碎的进来。
少年懵懵懂懂地想起,有一年也是这么冷,不,比这要冷得多,独自一人坐在街角,好像骨头都冻在了墙根上,轻轻一动就连着会咔咔碎掉。人们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大雪里一个濒死的孤儿。
一双黑靴从他面前走过,后面微微拖曳着绒毛大氅,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痕迹。
是个富家公子,大概,他想。
瘦弱的孩童无动于衷地盯着那一点痕迹发呆,余光却发现那黑靴的主人走出不远,停了两步,又折回来,重新出现在视野。
那个蹬着黒靴的灰衣少年公子瞪着他,居高临下,语气十分恶劣:“本王都从你面前走过了,就不知道向我乞讨吗!呆成这样,活该被冻死你信不信!”
荀太傅方才好像问了他一句话,可是李茴听不懂,在他的印象中,荀未似乎还算一个不错的人。没有欺辱过他的人,他都觉得还不错。
于是少年转过头,一板一眼地告诉他:“你要小心。”
荀未愣了一下,他本来都不指望小茴回话了,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
荀未谨慎道:“小心什么?”
李茴:“小心我。”
荀未头顿时大了,就不能把话说完么……小心你什么?这孩子说的,难道是之前他用匕首捅了他一刀的事?
荀未仔细想了想,问道:“那是你自愿的,还是有人让你做的?还有——你那把匕首,是哪儿来的?”
李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窗外的雪花落了些许在他头上,他看起来十分冷,却又像是没有知觉。少年沉默良久,最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重复了一句。
“你要小心我。”
此时此刻,西郊某处寂静没落的小别院里,被雪覆盖的小亭子里,有个人正摆着一盘棋,一旁的石桌上,准备好了茶水和两个杯子,袅袅地飘着水雾,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慢条斯理地落下最后一子棋时,简陋破财的柴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那人做寻常公子哥打扮,束发加冠,长身玉立,规整中却隐隐透露些不羁,眼角一颗泪痣不添媚气,反而多一层锐利。
白术一见到他便展露出恰到好处的招待客人的笑容,殷勤道:“来的正好,进来坐坐吧。”
晏离皱眉看了看面前的棋盘,道:“下棋,免谈。你在天庭时都跟天帝一起对弈多少局了,还没腻味?”
白术笑道:“输多赢少,所以才要练嘛。”
“得了,我不跟你说废话。”晏离道,“我只问你一句,当真要做到这地步?”
白术道:“选择权在他们手上,这话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当今圣上和太傅大人。”
晏离嗤道:“难道不是应该问天帝?你向来不掺和这些事,这次是哪里不对劲,居然亲自出手?”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