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被这个比自己讲话还少的说话方式震惊了。他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当时就很想抬头去看一下殷长焕的表情,幸好努力压制住了。
所有人都被这三个字震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却听见有个声音带点无奈道:“陛下恕罪,程大人此言非虚,他今日方从边关小镇考察回京述职,边帅亲口所说恐是有人泄露边关图纸导致此次失捷,故程大人有此言,望陛下明察。”
荀未听这声音响起便是一怔,一时没忍住回了头。
正是沈崇仪。
而那位传说中的状元郎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朝服,拢着袖子,那冷淡中带点无趣,无趣中饱含漠然的神情怎么看都那么熟悉,完全像是皇帝陛下亲传的。
他和沈崇仪并排站着,后者一脸早知如此的无奈。触碰到荀未的目光,冲他苦笑了一下。
荀未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主要是问他怎么知道那位程大人想说什么,以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去的。
沈崇仪的这种理解能力一向差到令人发指,也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冲他坚定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坚定地摇了两下。
荀未:“……”
他回过头,决定不再管这个烂摊子,却发现皇帝的视线似乎刚从他身上移走,不由身子一僵,立刻板正地站好,绷起嘴角,一动都不敢动。
殷长焕转了两圈手上的扳指,方缓缓道:“不错,朕方才正要提起此事,沈爱卿所言非虚。只是jian细之事不可妄断,诸卿可有什么别的看法?”
话音落下,朝中一片sao动。荀未也顾不上程大人被打脸,当下埋头琢磨起来。
若是此次失捷果真与边关图纸被泄有关,那也该是镇守边关的某位将帅或兵士有嫌疑,殷长焕却将此事在朝堂上提起,以他的性格,绝不说无意义的话,也绝不做无用的事,难道此事别有深意?
荀未蓦地想到一种可能性,念头不由一滞。图纸不只守边将士有,朝中重臣也未必拿不到,何况,殷长焕为削弱将领军权,经常调换主将或是更换禁军与边关兵士,这要是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能同敌方暗通款曲到这个地步,绝不会是单个杂鱼兵做得到的事。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否定掉了程大人“有jian细”的看法,但他心口不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管他嘴上说什么,心里一定明镜似的透亮,没准已经在琢磨起怎么把叛徒逮现行了。
想到这里,荀未心里猛地涌上一阵危机感。又到了这种抓米虫的时刻,想都不用想他在皇帝那里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难道说皇帝早朝时一声不响地进殿,又盯了他那么久就是因为这个?
荀未蓦然心中一阵悲愤——
这锅,到底谁甩的?
第6章 玉宇琼楼(一)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沈崇仪端起杯子,刚凑到嘴边,忽然皱了一下眉,“怎么是酒?有茶么?”
荀未面无表情地推开一个柔弱无骨般黏上来的女子,道:“依在下拙见,这地方恐怕没有茶。”
“为何?”沈崇仪疑惑道,接着他礼貌地对试图给他添酒的女子道:“多谢姑娘,不用了,有茶吗?没有的话白水也可以,话说太多嘴有点干……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服侍的人有点太多了?怎么都是姑娘,这家店没有小二吗?”
荀未道:“这恐怕要问晏大人。”
晏离左右腿上各坐了一个,听见后无辜地眨眨眼:“嗯?问我什么?”
程大人用仿佛大师坐化一般的姿势坐在一旁,在群魔乱舞中闭目镇静道:“阿弥,陀佛。”
荀未:“……”
他目光环视了一番围坐在一桌被包裹在香粉红袖中的三人,叹口气道:“沈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崇仪:“?”
“不是酒楼吗?”
荀未道:“程大人,告诉他。”
程奉:“阿弥,陀佛。”
荀未:“……那晏大人来。”
晏离笑道:“好,那我们得先把沈大人按住,别让他跑了。”
荀未冷笑道:“是得把他按住,以防待会他蹦起来胖揍你一顿。”
四个人坐在莺莺燕燕的女儿堆里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沈崇仪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手忽然抖起来:“这不会是……不会是……”
荀未望天花板长叹:“你完了晏大人,他反应过来了。”
晏离忍住笑道:“沈大人镇静,哎,别跑啊。”
几个女孩儿上去把跳起来的沈崇仪团团围住,拿手绢捂着嘴偷笑,沈崇仪只觉得看哪都不对,空气里浮动的脂粉香气快把他脑子都熏晕了,慌不择路间又被晏离扯回席间。
程奉盘坐在一旁岿然不动,像一尊活佛似的。荀未以手扶额,耳边充斥着银铃般的嘻声笑语,心下头疼地估算这么一趟下来他又给闹得折了多少寿。
一切要从四个时辰前说起。
殷长焕那句话问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