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拦住:“他两人早吃过一轮,你不必忧心,饿了自己会过来的。”
“才两天,你与他们倒混的熟。”柳雁卿斟上一杯热酒,与面前人碰了碰,视线却不自觉的游移开来:“当初怎么想的,跑那么远,还赶那么急,连让我报答一下救命之恩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俩还说什么报不报恩的,有什么意思。倒是我想问你,你……”沈涟本想问他那个孩子所说的事,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他厌烦极了这种晦暗不清的纠结氛围,像有张细密的网将他与近在咫尺的人死死缠住,漫天的思绪早已透过微小的网眼弥漫开来,他们却被困在原地,不敢妄动。
“你……这件事。私下保了个人出来,不会受什么牵连罢。”
“那倒不至于。况且……”
“况且什么?”
“我觉得那孩子没问题。”
沈涟倒是有些讶异,凑近了问他:“这么快就下结论,这倒不像你的风格呢,少卿大人。”
柳雁卿未及反应过来身边突然凑近的呼吸,便听见那人又带着些许调笑意味的唤起了这昔日的称呼,心中不由得一颤,话便随口而出。
“我总是相信你的。”
沈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
十年前柳雁卿说相信他,但自己却没能护他周全,让他深陷如斯地狱,痛苦多年。
三年前他依旧信他,江畔流水去了几波,他没等到想等的人,却遇上了飞来横祸……
至此刻,他还是如此笃定的说着这句话。
这厢有人默默吞着苦果,那边又开口:
“而且此事,我有预感,与邺王的人脱不了干系。”
柳雁卿的语气平静下来。
“邺王?”沈涟从感怀中回过神来:“那不是当年的那个……”
“对,没想到你倒是还记得。这代州府,亦是他的封地,只不过近些年他收敛了不少,我来的这几年,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柳雁卿道。
沈涟听了半截,没想到柳雁卿说了这不明不白的一席话后便不再开口,默默倒了杯酒,送入口中。
这二人……毕竟是从北边过来的。柳雁卿有意将二人留下,也是存了要勘验清楚的心思。沈涟又怎会看不出他的防备,还记得前日清晨柳雁卿接军报急忙离去时还特意吩咐人锁上了他书房里间的门,想必里面必定有些机密的东西,不得为外人所看。
沈涟按下了他还欲再倒酒的手,将酒壶夺到自己手里:“你少喝点儿,昨天忙了一天,今早上又有些受凉,喝多了又该头痛了。”
柳雁卿倒是听话,苦笑着说:“不喝了。以前我就不爱喝这黄汤,倘若不是到了这处,整日与官员商贾们周旋,又怎会与这玩意老是打交道。”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又开始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方才微妙的氛围也稍稍消解。
“子延,往后有什么打算?”
“值此战乱之时,倘若我师徒二人一时回不去,柳大人可愿收留?”
远处,两个孩子早已玩累了,挤在一把椅子里靠着睡了过去。沈涟倒尽酒壶里最后一滴酒,一阵劲风吹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雪又浅浅飘了起来,柳雁卿没再回答,一时只余风雪声飘忽不定……
沈涟一人喝完了壶中酒,亦是有些醉意,半晌开口道:“夜深了,回吧,小心受寒。”
柳雁卿和衣靠在床头,手执一卷,腿上一阵阵的闷痛,并无半点睡意。
白日里冻得有些久,晚上也未能得空敷药,他的腿自方才便隐隐作痛。若不是沈涟方才说回,他怕是要支撑不住。
他听着门外沈涟收拾的声响减弱,活动了下因为疼痛而已经僵硬的膝盖,慢慢挪下床去。
药房在穿过小院的另一边,他轻声扶着墙一步步走着。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约莫是到了子时,有零星的爆竹声响从远处传来。
他幼时生在江南,家中大门大户,不常放爆竹,过年时也仅是象征性的由管家在大门外放一挂了事。后来到了京城为官,年节里也常常忙于公事,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声就算是过了一年。
后来……沈涟常来叨扰,连带着那些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年节集会也要带着他走上一走。爆竹,自然也是这人拿来放的。
他至今都记得二人认识的第一个冬日除夕,他身子还未好全,窝在书房里审着年前未结清的案子,忽见窗外火树银花,那人就着烟花的遮掩从房顶跃下,笑着向他讨新年的彩头。
药汁早已备好,他只需放在火上再熏一下便是。深夜里未执灯火,柳雁卿一手端着小药盅,一边摸索着生火,突的膝下一阵闷痛,便要向下倒去——
“痛成这个样子,还要逞强?”
柳雁卿从后方被人托住,紧接着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那人嘴间还残留着些许酒气,声音越发低沉,凑近他的耳边:“我还以为是进了贼,没想到你一个人摸过来寻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