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她的好命,她是定国公裴家的嫡女,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她在这凤座上坐得越久,心中的怨愤就越深。这宫闱的朱墙琉璃瓦就像是困住她的牢笼,没有一日自由。她手中有权、裴家手中有兵,生怕惹人猜忌,多年来连家书都甚少有一封,她很想有生之年能再回宁武关去,像儿时一样骑着马,看看他们裴家守下的疆土,和安居乐业的百姓。
直到她的儿子亲政多年之后,她犹豫多时才问出一句:“母后离家三十多载,可否回故土去看一看?”
她从没那么紧张的说过话,心中想着,哪怕阿元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她就不回去也不再提了。毕竟所有的帝王都有猜忌,尽管那是她的儿子。
可阿元却爽快的点了头,握着她的手说:“那您可要多带些护卫,路途遥远儿子不放心,您还得答应我一路上慢慢走不要着急赶路才行。”
她留着泪点头,可她终究还是没回去。归家的念头从她初入宫时便一直在,靠着这个念头她在宫中闯过无数生死关头,最难的时候也咬紧牙关撑下去。可如今真的要实现了,她才发现那只是自己曾经的执念。这巍峨华丽的宫廷早就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家,一双儿女才是她最割舍不下的人。
可如今那淮西周家真有个叫周季渊的孩子,那阿澜所梦到的就真是上天的预警,这些人终会点燃战火,伤害她的亲人。
裴太后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日安澜所述的梦境,她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拿一块素色的锦缎遮住了佛像,若是真要下那阿鼻地狱,便让她去吧,无人能伤害她的孩子。
第二日刚吃过早膳,安澜便被王嬷嬷领去了正殿。
她瞧外祖母脸色很不好看,眼下的乌青盖都盖不住,不禁有些担心:“您昨夜没休息好吗?”
裴太后只笑笑说没事,伸手抱起安澜:“阿澜再长大些,哀家就要抱不动了。”摸了摸安澜的头发正色对她说道:“阿澜仔细听外祖母说,一会儿你舅舅会过来,哀家要与他说些有关于你那梦境的事,你到里间去听。但是记住,无论你想说什么都先不要出声,等舅舅走了,再告诉外祖母,知道了吗?”
安澜一听是这事,赶忙郑重的点了点头:“安澜记住了。”
裴太后这才让王嬷嬷领着她去了里间。
安澜坐在榻上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外祖母打算怎么处理。没一会儿就听到舅舅来了,外祖母让旁人都退出去,这才说道:“阿元可信母后?”
景和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有迟疑点头说:“儿子当然信母后。”
裴太后压低了些声音:“那母后要插手朝中的两件事,但其中详细却无法与你解释清楚,可还是不可?”
萧元也肃了脸色,知道定是大事,才会让母后如此紧张。若是其他女人想要干涉朝政他定要严惩,可他清楚自己母亲的为人,若真是喜欢插手政事,也不会在他十二岁时就许他亲政。不论母后如今想要做什么,定是为了他好,认真看着裴太后的眼睛:“可。”
裴太后点点头,直接了当的对他说:“哀家会派人杀了靖南王世子,我儿只需日后多加观察,从他几个庶弟中择一软弱无能之人封为世子。”
萧元听了有些惊讶的问道:“母后是怀疑他日后会......”
裴太后没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事,哀家连夜写了封密诏,需阿元盖上私印。”
景和帝还在想着靖南王世子萧昉,那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虽争强好胜了些,可宗亲子弟嘛,都是那样,他有了不臣之心?接过母后写的诏书更是傻了眼,靖南王好歹手中有些兵权,可这名不见经传的周家是怎么回事?犹豫问道:“母后要淮西节度使寻个错处斥贬周氏一族为奴,永世不得科考?可这个周家朕不曾听过啊。”
裴太后淡淡看着他,不发一言。
景和帝太清楚了,这是母后生气时的前兆。赶忙从怀中掏出了私印,毫不犹豫的盖在了诏书上:“母后定是事出有因,朕不问了,儿子没有意见,这两件事都听母后的。”
裴太后这才笑着对他点点头:“阿元去忙吧,母后这无事了。”
景和帝出了慈仁宫才把儿时的Yin影从脑中挥去。那时只要他与阿姐胡闹惹了母后生气,母后就让膳房做他最爱吃的那些糕点摆在他面前,让他看着开始背书。只要他错了一处,阿姐就必须要吃一碟。他是看得到吃不到气的直哭,阿姐是最臭美,还不容易把自己饿瘦了点儿,又要吃这么多糕点下去,也气的直哭。太可怕了,母后真是太可怕了。
景和帝吩咐方连海:“去应贵妃那,让她多备些糕点,朕饿了。”
安澜在里间听了这些却并没有被吓到,即使外祖母的手段狠了些,可安澜知道这是最稳妥的,自己若到了现在还想着怜悯他们二人,那都不能说是心善,只能是愚蠢,愚蠢到日后还要看着自己的亲人送命,百姓再次忍受战火。
周季渊,前世你利用了我十年,害我亲人性命。如今我害的你全家被贬为奴,我们终于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