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了釉彩,里面只放着小儿穿旧的衣衫,一旁还摆着个长命锁。在满院子铺天盖地灰白凄冷中,只这架摇车和里间用物,尚带出些暖色。
那女人埋藏心底,最后的挂念,恐怕也就当初那三个与她无缘的孩子。
脚步有些沉重,她在“她”的梦里,慢慢步上台阶。十分不甘愿的,像是被人牵扯了手脚,慕夕瑶只觉身子像被人束缚住,绑着她往主屋里靠近。
大开的房门里,突然就传出了歌声。是青州广为流唱的“青音”。节拍徐徐缓缓,尾音拖得老长。在空旷无人的院落里,蓦然就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惊悸。
肩头早已被淋shi,脚下石板上渐起的水滴,浸得绣鞋缎面也浸了凉水,从脚底便透出股冷意。
终是登上末一级石阶,才落定站住脚步,便见主屋里东墙角,一个女人披散着发髻,手执一柄梳篦,坐在扶手椅上,侧身对着她,一个人低低哼着曲调,慢慢梳理长发。
心口蓦然便痛了起来。慕夕瑶皱了皱眉头,这锥心之痛,像是切身体会得到,太过真实。
卯时刚过,身边小女人突然就有了动静。
宗政霖眸子睁开,才就着朦胧光亮看清眼前之人,瞳眸立马就是一缩。
她蜷缩着身子,小手抚在心口,面上表情像是极为悲怆,睫毛眨动着,眼角有泪滑落。
男人骤然就清明了神智。她这样柔弱样貌,甫一得见,便叫他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娇娇。”半坐起身将人抱在怀里,拇指替她抹去泪痕,宗政霖眉心紧皱,俯身轻柔唤她。
梦境突然就颤动起来。像被人拧动着,眼前景致如同漩涡般盘旋席卷。惟独屋里坐着那女人,缓缓撩起鬓发,一双空洞的眼眸,像是望着她,又像是透过她望着外边那院落。
那一刻四目相对,慕夕瑶心下剧震。
没有灵魂。
那女人像是个离魂的傀儡,暮气沉沉,毫无生气。面庞与她三分相似,神情却是木讷死硬。
是了。她从未比这一刻更清楚当下不过梦境。冥冥中像是能够感应,眼前之“人”,便该是那残魂的投影。只带着记忆,旁的再无其他。
“夕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呼喊,梦里画面自那女人开始,蛛网般撕裂开去。
“夕瑶。”再睁眼,双目似有酸胀,而眼前,却是他剑眉紧皱的俊颜。
宗政霖。方才,在梦里,妾看见了她。
总算将她唤醒过来,对上她目中恍惚,男人抱着她的臂膀略有收紧。“娇娇?”
太是不寻常。平日嬉笑倔强之人,何事惹她梦中难过?
“殿下方才不是这般唤妾。”心口竟真的有些犯疼。看来,那残魂也不是对她毫无妨害的。
眼角shi润,侧脸上稍有紧绷之感。是流泪了吗?方欲抬手揉了眼睛,却被这男人包裹住手掌,叫她本能抬头探看他意思。
“何事伤怀。”她既已清明,方才那声软语,他便也收了起来。这般行之于外表露情意,叫她知悉已然不自在。当面唤她,却是着实难为情。
“妾好像梦见了自己在屋里唱曲儿,园子里摆放着空空的摇车,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小院很破落,也没见着您身影。”小手揪紧他衣襟,脑袋朝他怀里深埋了埋。
“殿下,妾觉得……很冷。”
刹那心就刺痛了下。带着薄茧的手抚在她发顶,宗政霖凤目黝黑,眼底太多情绪被死死压抑克制。
俯首靠近她面庞,男人温热鼻息暖暖扑在额头。
是他的不信任,叫她胡思乱想,听信了万氏那番说辞?
被他牢牢扣在胸前,眼角眉梢俱是这男人小心翼翼轻柔碰触。唇瓣依旧浸凉,却叫她放软了身子,依赖靠在他怀抱。
被梦境魇住,这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上。不知是否与昨日有关,但受了委屈,定然要叫他知晓,由他分担。
心里正暗自不平,却听耳畔低沉响起这男人沉甸甸的话语。
“孤的不是。再不会叫娇娇难过。”
上一世也罢,梦境也罢,那般结局,绝不会是她。
第四零一章 决心
“妾,恭送良娣娘娘。”
身后大门缓缓闭合,慕夕瑶回转过身,看着庭院中等候那人,慢慢便扬起了笑脸。
自她得知万靖雯一副身躯里装了两个灵魂,脑中就有重重猜想。她能强夺了原主记忆,是不是万氏本尊也能窥得包氏一生?
催眠是最好,可惜她使不出来。那摇摇晃晃的玩意儿,她看着眼花。
最后还是靠着玉姑给的镇魂香,将包氏迷晕了过去。平日里做主的被镇压住,出来的自然是懂进退之人。
方才恭敬与她行礼告退,便是真正原主。容貌还是圆盘似的脸蛋儿,比太子宫中良娣包氏差之远矣。可神态举止却是乖顺得很,一看便知眼前女人,才是当真在后宫吃了太多教训,学得谨小慎微。
“当时妾年幼,甫一被她强占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