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先生点头道,“就是如此。”
傅清溪也不问缘由,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开始专心给那曲谱分节。这里老先生往榻上一歪,气息绵绵,似睡似醒,也不知在养神还是小憩。
偌大屋子里声息不闻,只有外头风声水声和偶尔的鸟鸣声
好一会儿,傅清溪总算把那份曲谱分完节了,自己又从头到尾看了一回,未见有误,便放下笔来。
她这里刚搁下笔,那边老先生便开口道:“好了?那你再看看这个。”
傅清溪见一边矮桌上还压着一张纸,便又拿了过来,却见上头又是一样规矩。却是根据之前已经分好的小节乐曲之间的高低应和,分出Yin阳来。傅清溪看是看懂了,只是没想到这曲子还能这样解,拿着那没几行字的笺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按着纸上所述,定起每一小节的Yin阳之分来。之后相邻Yin阳再组,又成了刚柔动静之象。
等照着那几张纸上的规矩,把这一本曲谱整理完,傅清溪看着眼前的Yin阳流转全然呆了。
老先生瞧她的样子呵呵乐起来,问道:“如何?”
傅清溪对音律全无天赋,这会儿惊讶的倒不是那曲谱曲子的事情,心里细细体味了几回,方开口道:“乐曲本是声音相连,曲谱以记其音声规律,以便复奏流传。经此一解,却似把这乐曲音律的声音去掉了,只留下其中的变化……变化轨迹……从有声成了无声,可、可又好像觉着,这、这无声才是盖在有声下的真正的东西……弟子、弟子也说不太明白……”
她犹自迷糊着好不尴尬,那里老先生却满脸笑着抚掌叹道:“好一个将声音去掉了,好一个轨迹……娃儿啊,你这真是入了数象之门了!为师收了个好徒儿啊!”这也不歇着了,敲了一下壁板,进来一个青年,老先生便道:“给我拿张琴来。”
青年扫一眼摊放着的曲谱,领命去了。
老先生起了身,对傅清溪道:“来来来,往这边来,带上你方才写的东西。”
一会儿那青年抱了一张琴来,老先生看看道:“不错,很合用。”
自己在琴桌前坐下了,略试了几个音,点点头道:“丫头,你也坐下,我一会儿就来弹这一曲,你耳朵里听着,眼睛看着你解的东西,两边都不能耽误,可能做到?”
傅清溪正色道:“弟子勉力一试。”
老先生点点头,双手一按,就抚起琴来。
从来傅清溪听曲子,听了多少遍也记不住的,更别说自己弹奏了。那时候不晓得被姐妹们取笑了多少回,连柳彦姝后来都同她说:“要不咱们不去上那课了吧,她们都笑你,我一个个吵也吵不过来啊!”幸好这个在老太太看来也算不得正业,还有许多旁的棋啊书啊画啊的都得通通头,是以等大概都入了门便歇了。
这会儿老先生弹奏起来,因着方才自己分过一回节,又根据节里曲调分Yin阳,又要根据Yin阳变化分动静刚柔,这曲谱是来回看去看了好几回了。因此那曲调听在耳朵里都不是曲调了,全在脑子里变成了一串串的Yin阳数流,刚柔并济动静相合。
老先生弹完整曲,并没有停,又从头奏起。傅清溪耳听着眼看着,三遍之后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闭上眼睛似听非听,那曲子从耳朵里过去,竟在心里全化作了高低起伏的各色线条。渐渐的,那些线条开始各自分开,结成小群,那小群成团,首尾相连连结如环。这些小环又相互间各有高下,另成一浪。那浪虽大,眼看着似乎亦要像何处寻个圆满……
琴声渐至细微终落于静默,傅清溪脑海里已经成了一副平平的图。
等回神睁开眼睛,老先生看着她笑道:“我们这一派,学的数术之道名为‘极数’,万物皆在数中,万物中又皆蕴数。是能将万物化为数,又能将数化为万物。”
说着起身从一边盛着许多画轴的紫油陶瓮里取了一个卷轴出来,递给傅清溪道:“打开来看看。”
傅清溪接过来,解开缚扣,展开一看,大惊失色。——这画竟同自己方才听曲时最后心里所成者有几成相似!
老先生见她神色,更觉欣慰,笑道:“果然你已能成心影了……有善音律者,听曲能听出山河大地、千里云烟,那亦是能做成画的。只是十人所听十人所画,只怕各不相同大异其趣。可若是用极数之道,所得之图便相差无几了,其差亦差在同向之境界,与前者又不同。世事万物中,百人所见百人不同,此为事、为世事;千百万人皆能见其一者,方为道。这个就是我们极数一门所追求的东西。怎么样?可愿意学啊?”
傅清溪脸上一时醒悟一时疑惑,听了老先生的话,赶紧道:“弟子必当全心学习,绝无懈怠。”
老先生笑道:“不错不错,明儿咱们再换一样玩儿,这万物皆有数,可有趣得紧呐。”
此后,傅清溪每日不是跟着老先生解曲分戏,就是读史说书,甚至连江上连波天上浮云都能用来解,真是全然另一双眼睛看世上人事了。下晌便窝在自己院子的小书房里反复练习早上所学,有时候看书画图到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