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突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众人向幔帐方向望去,只见翩翩一身单薄的衫子,脸色惨白地依在婢女身上勉强支撑着走过来,“您怎能责怪无辜的王妃,她若想要害我,怎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挑拨离间啊!”
庆王妃亲自设宴招待众人,出了问题第一个受到怀疑的当然是王妃本人,她应当没有这样愚蠢,此其一。王妃地位尊崇,乃是王府主母,翩翩入府不过二月,身份到底卑贱,王妃若要处置了她压根不必下毒,直接拖出去发卖王爷也说不出什么,此其二。
“自从翩翩进府之后,王妃一直对我多加照拂,小心爱护,若非是她的抬举,翩翩哪里能成为王爷的身边人。我相信王妃定做不出这样恶毒的事,请王爷切勿怪责无辜之人,冷了王妃的心肠。”翩翩条理清晰,轻言细语,口口声声都是在替庆王妃申辩。
庆王未料到出现这种局面,一时完全愣住:“若非王妃,又会是什么人这样恨你,竟然要害你流产——”
翩翩眼角瞥了一眼顺姨娘的方向,只是垂下眼去,长长睫毛抖动得厉害,却只是声音低微地道:“这……这我也不能知晓,可能是我终日陪伴在王爷身侧,又得到王妃爱护,引来小人的妒忌吧。”
翩翩身边婢女彩霞此刻终于怯生生地道:“王爷,奴婢瞧见是——”
“不许胡言乱语!”翩翩急忙呵斥,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模样,分明打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说,你在大家面前说个清清楚楚!”庆王却沉了脸,大声吩咐。
翩翩眼圈立刻就红了,彩霞赶忙道:“奴婢瞧见在斟酒的时候顺姨娘仿若不经意地把右手小尾指伸入酒杯里头——”
“你说什么?!”顺姨娘正在心头暗自得意,巴不得翩翩这一胎流产才好,此刻听了这话一时如坠冰窟,猛然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
蒋晓云心头咯噔一下,立刻转头看向赫连笑,两人的脸色都隐隐发白,她们分明瞧出,眼前这出戏码就是针对顺如意而来的。赫连笑手指无声地攥紧了,绣着牡丹花的帕子一下子团成小小一团,开口的时候就连声音都是发抖的:“彩霞,你别血口喷人,这些话也是随便可以浑说的!”
彩霞被呵斥了这一声,顿时扑通一声跪下,头上朴素的蝴蝶簪子一抖一抖,倒叫每个人心头都跟着一颤:“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但凭主子们发落!奴婢人微言轻,不敢诬蔑顺姨娘,但姜夫人待奴婢不薄,奴婢绝不会眼看着外人下毒而不做声,哪怕事后王爷要打要杀,奴婢都认下,只求王爷看在我家夫人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好好护着她,切莫让她着了那些jian诈小人的Yin谋诡计!”
江小楼轻轻放下茶盏,抬起眼皮瞅了顺如意满脸震惊的神情一眼,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你怎么对别人,今日便有人怎么对待你,可见不是没有报应,而是要耐心等待罢了。
庆王妃目光慢慢变得冷漠,声音亦如寒冰:“顺姨娘,我只是一时好心摆下宴席让你们重归于好,你嫉恨姜夫人得宠就罢了,万不该用这样毒辣的手段,冤枉我也就罢了,姜夫人还怀着身孕,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下得去手!”
听她口口声声严厉指责,顺如意的脸色变得雪白。她目光猛然射向翩翩,那如同淬了毒箭的眼神,几乎恨到了极致。
江小楼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顺姨娘,不管如何气恼、如何嫉妒,也不该做出这样恶毒之事。一石二鸟本是好计策,可一旦被人拆穿,只会落到被人嫌弃的地步,你是个聪明人,何苦因为一时妒忌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呢?”
“明月郡主,不过凭着一个丫头三言两语,你就断定姨娘有过错,未免太过武断了。难道这丫头不会被人收买,难道姜夫人不会一早和丫头串通好了来陷害?你说顺姨娘因妒生恨,我看却是未必,说不定是姜夫人瞧见王爷旧眷仍在,心头不忿,才会故意给自己下毒,借机会除掉姨娘——”赫连笑忍住气,一字字清晰地分析道。
顺姨娘立刻被提醒了,旋即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扑倒在庆王脚下,声声泣血道:“王爷,我与你这么多年情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好好想一想,过去我是如何待王爷,如何待王妃的!如今不过翩翩进了门,难道就能抹煞我的一片痴心?王爷,从来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我早已断了争宠的心思,只想着远远望着王爷就够了!纵然我千不好万不好,自己也有三个子女,哪怕为了子女计,也断做不出这种毒辣的事儿啊!”她一边说,那珠泪越发哀婉动人地流了下来。
庆王微微蹙眉,他看着顺姨娘死死扣住自己衣摆的纤细手指,脑海中莫名浮现很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候顺姨娘还年轻着,她总是喜欢把各种彩线放在笸箩里,静静坐在他的身侧,每逢他从烦扰的俗务中抬起头,便瞧见她姣好的面容,那洁白的贝齿轻轻把线咬紧,十个手指上下翻飞,打出的络子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那时候的顺姨娘美好、青春,到如今她的鬓发已经染了风霜,眉眼生出了丝丝细密的纹路,唯一不变的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