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侍灭夫的苗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废长立幼是国之大忌,既然今上犯了这个忌讳,殿下的胜算就更大了。且太子薨逝,诸位皇女争位,依陛下的脾性,下一任太子短期之内不会确定。太子占储君之位达二十余年,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太子虽死,余孽仍在,陛下就是连根拔起,没有三五年,也处置不来。如此便为殿下赢来了时机,此其二。三,当今天下学问归经学,天下经学汇南山。皇室中只有殿下在南山求学,一旦举事,舆论会偏向殿下。此其三。”
长宁恍恍惚惚地看着韩慎笑。韩慎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位亲王,习惯性地在笑,但是没有哪一次是因为真的高兴。想必生在帝王家,便等于生于忧患吧。
长宁又问:“先生怎么知道的?”
“废立之事,天下皆知,岂能瞒得过人的?”韩慎见长宁犹不信,举了个例子,“殿下想一想,吴国姐终妹及的传位方式,伍子胥身在楚国,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那,依先生看,陛下想要什么?”
“天心难测,陛下的心思,谁又知道呢?”韩慎又说,“外家势力过盛,十年间光国舅家就一门四候,连襁褓中的婴孩都封了候。太子与外家又是连着筋骨的,若是放任太子继位,必然依靠外家。陛下是经历过外戚之祸的,岂是能容的?所谓盛极而衰,即使此理了。”皇帝不能为下任帝王留下外戚干政的隐患,所以要换个女儿来当太子?
“先生高见。”这番说法,从未听人说过。“先生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呢?”
“诸位皇女夺嫡,殿下只要看着就行了,不要管它。为的是殿下现在的富贵闲散生活都是因为陛下现在对殿下的放心,若是在成事之前就显山露水,打草惊蛇,反而不妙。殿下现在要做的有三点。其一,与任何人交好。这一点,殿下就做得很好。为的是殿下此事惊险万分,多一个敌人,就多一份隐患。其二,之藩或者留京。殿下如今还有四年加冠,南山的学业还需三年完成。按照我朝惯例,殿下及冠之后就该大婚遣去封地。若是去了封地,一来与京城不通消息,二来,到底也难显现声名。要成事,恐怕就靠天助了。能不能留在京城,对殿下来说是一个大关卡。其三,殿下如今年轻气盛,锐气十足,见到世间不平事要上前管一管,这都是殿下的过人之处。可是,这样的性子却对成事不利。殿下前些日子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便是明证。殿下心中颇有些不平之气,在大事面前,都可放一放。须知,做成一番功业,其间忍耐才是值得的。若为了一时意气,反丧了性命,那时候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殿下以为如何?”
长宁知道她说的是之前在宫中顶撞皇帝害得自己差点丧命的事。想了很久,才说:“孤知道了。”
“那,先生以为,诸位皇女中,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我们这位陛下,连丞相都是数年一换,鲜有善终的,又有太子的前车之鉴在,我估计哪位皇女都没有希望,陛下不会轻易再立太子。若说诸皇女中谁更得天心些,是六皇女,为的是她宫中盛宠的父亲。”韩慎说,“不过这些都不妨事,有殿下在,她们没有胜算。”
长宁“噗嗤”一笑:“虽说这样的恭维话我听得少,但也知道这不可信。你可知我的身份,我是先帝幼女,若不是先帝青睐,我却有什么机会呢?如今,就更难了。先生,却说她们没有胜算,这可不是笑话吗?”若没有先帝青睐,她成年之后便带父亲去封地赡养终生,怎会心生肖想?
“殿下是不知殿下在民间的声名。”韩慎摇摇头,“再说,每位帝王的得位,都和她的序齿是否靠前没有关系,而和她是什么样的人有关系。”
长宁沉yin半晌,问:“以先生之才,去找任何一位皇女,都要比找我来得容易得多。孤倒是不明白,先生为的什么而来?”
“各位皇女虽然占尽天时地利,但有殿下在,她们有何胜算呢?且,世间贤臣易得,明主难遇,有殿下在,世间有识之士怎么会转投他人?”韩慎见长宁犹不信,只是诚恳地说,“我为明主而来。”
长宁与韩慎连聊了三天,没有人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这一年,是穆帝十五年,韩慎二十岁,长宁十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1.轮扁斫轮的典故见庄子·天道篇。
2.大臣行废立之权,迎外藩入主中央的。西汉时很常见,一个是迎的文帝,一个是立的昌邑王,霍光更奇葩地废了昌邑王,立了宣帝,文宣两帝都是明主,大臣好眼光。
3.吴国与伍子胥的事说来话长了。伍子胥和楚国有仇之后直奔吴国,是因为吴国的传位方式有问题,有机可乘。然后他成功了。
4.一门四候是大将军卫青事。中元懒得翻书,应该是一门四候。多在襁褓之间,十年之间倾覆。十年是太史公统计出的事情,见列传。(我以为是太史公的观点,在卫将军骠骑将军列传第五十一,今天特意去找,竟然没有看到。)是盈不可久的意思。文中之前没有提到外家,因为太子只是背景,这里说的只是一个猜测,大家看过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