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再多话,挥动拂尘,口中低声诵咒,甩向常嵘怀中的无涯镜。便见原本光滑如水的镜面起了微澜,仿佛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中,荡起圈圈涟漪,渐渐的,涟漪中透出一丝光亮,如同拨云见月,绽放出柔柔一层光晕,洒向殿中每一处角落。
“一会你举着这面镜子坐于乾位上,把眼睛闭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不要离开位置。罗刹惯会惑人心智,你眼前也许会出现各种骇人的景象,你只需牢记这都是罗刹施出的幻象,不必理会,切勿自乱阵脚。若你移动了方位,抑或丢落了无涯镜,此阵即破!咱们再想缚住罗刹,恐怕就不易了。”
清虚子郑重叮嘱常嵘,边说边迅速在殿中用符纸摆出一个蒲团大小的空位,吩咐常嵘在那空地上坐下。
“幻象?”常嵘很有些忐忑,再三跟清虚子确认,“您是说,一会我眼前见到的全都是罗刹施出的幻象?”
清虚子自认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懒得再跟常嵘啰嗦,只冷冷道:“闭上眼,不许动。只需做到这两点便可!”
常嵘不敢再多言,郑重地捧好无涯镜坐好。
“世子。”清虚子又转头看向蔺效,“你站于艮位上,用赤霄对付罗刹。但如我方才所说,罗刹惯会蛊惑人心,你万莫被它施出的幻象乱了心智。”
蔺效点点头,目光一径落在沁瑶身上,眼含隐忧道:“阿瑶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沁瑶确实已快支撑不住了。
噬魂极是耗神,她驱动了噬魂这些时候,内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全凭一股狠劲在死撑。然而窗棱外仍不断有成群结队的恶鬼破窗而入,殿门被恶鬼们的攻势撼动得摇摇欲坠,大有轰然倒下之势。
罗刹也渐渐由迟疑观望转为频繁试探,它本应天地间怨气所生,为天底下最Yin最寒之物,噬魂虽能炙烧其皮rou,要伤其根本却不易,对驱龙之人的内力和修为均要求极高,需得驱龙之人绵绵不绝地运用内力与其斡旋,而显然沁瑶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与罗刹这等巨煞对抗。
罗刹缓缓俯下庞大的黝黑身躯,飞掠至那三条已远不如方才明亮的火龙面前,迟疑了片刻,伸出巨爪探向龙身,“嗤”的一声,空气里顿时发出令人几欲作呕的烧焦味。
罗刹吃痛,迅速缩回爪子,低头细看,见巨爪不过被灼了些皮rou,并未像其他恶鬼那般被烧成焦炭、化为灰烬,旋即明白这火龙能焚毁其他鬼物,却奈它不得,便Yin测测地低啸一声,忍着皮rou之痛穿过噬魂火,直往殿内冲来。
蔺效手中赤霄如临大敌,剑鸣声骤起,他稳稳立于原地,握剑迎敌,清虚子在他身侧,将草绳在胸前用力撑开,口中低低念咒,那根被撑得笔直的草绳重又燃起耀目光芒,将清虚子肃穆的脸庞照得一亮。
罗刹进门并未急着大开杀戒,先用一双绿瞳四下一扫,目光落在那具已化为干尸的女鬼尸身上,不由一顿,随后目光移动,又看见那堆已被焚得焦黑的五官,绿瞳中Yin寒之意愈盛,竟猛地一跃而起,身后的鬈尾绷得笔直如刀,恶狠狠甩向清虚子。
清虚子高喝一声:“常护卫,举镜。”
常嵘忙将手中无涯镜高高举起。
自门口发出那似兽似人的怪响,他便觉得有Yin风袭地而来,周身Yin寒之气骤然加重,几乎破裳而入,饶是他年轻体健,仍冷得直打哆嗦。
但他谨记着清虚子的嘱咐,丝毫不敢妄动,只紧闭着双眼牢牢握住无涯镜。
镜中光芒将罗刹从头到脚笼住,罗刹来势随之一缓,仿佛有一股极大的无形力量挡在其身前,阻拦它前行。罗刹机变极快,迅速收回鬈尾,两臂暴涨数寸,分别抓向清虚子和蔺效的喉咙。
蔺效举剑隔住罗刹已经伸至眼前的黝黑手臂,手臂上顿时被烙出一个深深的剑痕,罗刹怪叫一声,不退不避,转手死死握住剑身,忍着焦灼的剧痛一径与蔺效逐力。
清虚子手中的草绳也已缠上罗刹的四趾,将它四趾捆作一处,又从怀中掏出一道灵符,迅速贴于其上,那手臂随即缩短数寸,回到罗刹身侧。
罗刹顿了顿,绿瞳看着眼前三人,须臾,低低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怪声,瞳中绿光突然隐隐一动,碧瞳随即幻化成了一汪碧水,将瞳中的圈圈涟漪不动声色地推向蔺效等人。
蔺效本正全力以赴对付罗刹,忽然眼前一花,原本幽暗Yin森的山庙变成了澜王府的后花园。
他提剑茫然四顾,正不知如何找寻回山庙的路,耳边忽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声,声音酣甜,跟沁瑶相差无几,他心中一荡,浑然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么,情不自禁循着那声音往前走去。
天气仿佛是春日,园子里几处牡丹开得正好,空气里涌动着浓得化不开的靡香,层层叠叠,如有实质。沁瑶的笑声仿佛比平日娇媚许多,含有某种暗示似的,时隐时现,引着他一径前行。
穿过花园,到了他的思如斋,院中一个下人也无。
茶花丛前面一架秋千,两边秋千绳上有紫藤花缠绕,点缀着零星小花,看着费了许多心思。此时秋千架上空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