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很多顿饭的厨房里紧紧拥在一起,在第一次见面的壁炉边紧紧拥在一起。
他们隔着衣服默默抚摸对方身体的轮廓,似乎要将每一处起伏都记在心里,然后不约而同地把手长久地停在对方后腰那个纹身的位置。
她甚至希望在这一秒走到生命的尽头,这样就不用面临等下要将心活活撕裂的痛苦。
然而没有。
蒋一澈的手环再度震动起来,那是他要赶去机场的闹钟。
他还是抱着她,直到震动渐渐平息,才无奈地把她从怀里拉起来。
“不要送我。”他最后在壁炉边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陆晚云对上他的双眸,会心地点点头。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才是一个完美的圆。
她最后一次与他四目相接,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爱你,不管将来如何,这一霎那我是如此爱你。
他最后一次低头将她揽入怀中,深吸她的气息,轻吻她的脸颊,低声地说了一句“Take care”(保重),然后松开她,目送她转身走向门口。
他冲她微笑,给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陆晚云没有回头。
她推开客厅的门,推开小院的门,走出小区的门,一路都不曾回头。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家走,动作机械,目不斜视,像绿野仙踪里没有心的铁皮人。
直到大雨倾盆而下,浇了满脸,她才终于醒过神来。
从农历新年开始就没有下过雨的城市,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砸得猝不及防,马路上都是四散逃开的人群。
她下意识地闪进路边的一间咖啡店,挤在躲雨的人堆里。
这儿离田澄家很近,陆晚云犹豫了一下,发消息问田澄:“你在家吗?”
田澄一秒就回:“在啊。”
“能不能来给我送下伞?”
“好。你在哪儿?”
陆晚云把咖啡店的名字发给她。
在等田澄来的十几分钟里,陆晚云就这么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幕天席地的大雨,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田澄匆匆地推门进来,见到她第一句就问:“他走了?”
陆晚云漠然地点点头。
“咱们先进去。”田澄搂住她肩膀把她带进去,“你先坐一下,我去买咖啡。”
田澄也没问她要什么,找了个沙发把她按下去,就去柜台排队了。
端着饮料回来时,田澄问:“为什么flatwhite现在又叫澳白了?不是叫馥芮白的吗?”
陆晚云眼睛忽然就红了。
田澄一头雾水,却还是走过来抱了抱她:“没事了……走就走吧。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陆晚云下意识地摇摇头。
“哎对了。”田澄松开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明显是要岔开话题,“听说你们台里下个月就要全部整改了?古典音乐频道要并到你们频道了。你的节目有变化吗?”
陆晚云思考了一下才回到现实,“应该没有。”停一停又说:“我可能还要感谢高正铭。”
她苦笑了一下。
田澄小心地问:“高总换房子了。你知道吗?”
陆晚云木然地摇摇头。
“他买了一套翠湖天地的房子。啧啧,肯定是拿了个特大的年终红包。”田澄说,“翠湖天地离你那儿可近了呢。”
提到房子,陆晚云忽然清醒了,“对了田澄。我欠你的五万块钱,能不能晚一点还?”
田澄倒懵了,“什么五万块钱?”
“就是我去年年底找你借的。我这个月底马上要交房租了,就不够钱还你了……我最近没来得及找房子……”陆晚云把头低下去,声音也低下去。
“哦那个啊,你慌什么,就当帮我存着好了。”田澄一点不以为意,陆晚云却长出了一口气。
“说真的,翠湖天地哎,那儿没有千万以下的房子。我都动心哎。”田澄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万一高总再来找你,拿房子砸你怎么办?”
陆晚云不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一个被房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根本不敢想一套千万豪宅是什么概念。
田澄又字斟句酌地说:“其实……我也观察了一阵……高正铭这个人吧,人不坏,就是久居高位,不会表达……”
“田澄。”陆晚云打断她,“你看过海吧?”
“啊?”田澄愣住。
“你看过海以后,有人给你看湖,你就不会觉得湖很大了吧?”
田澄明白过来,闷头下去喝了一口咖啡,“可是海不是我的。海只是海。”
两个人同时沉默。同时红了眼圈。
片刻以后,田澄先坐直身体说:“晚云,我不是要劝你什么,我只是想拿我自己的例子告诉你,有些事情,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想太多,尽快把自己□□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