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道就是此时、此刻。
她深吸口气,落下第一个音。
lizzie紧接着跟上,手指拂上琴键当下,凌立刻发觉lizzie弹得与平常练习不一样,全无以往童稚氛围,旋律从容平静。
第一首「异国和异国人民」,凌知道她得一个人探索了,但又非全然一人,lizzie像股稳定的力量在背後默默支撑她,鼓舞她在陌生情境前行,胆怯中带点好奇索骥。茫然无措时,回头便可见lizzie。
如此紧随而坚定的陪伴给予凌莫大勇气,遂重拾练习时的感觉放开来弹。
曲与曲的衔接,lizzie弹得依旧挥洒自如,却极富包容x,不断鼓励凌任x而孩子气地尝试乐符里所有可能x。
练习都未能如此尽兴,凌的手指如在琴键飞舞,两位演奏者相互激荡对抗,最终相融和谐,把原应为小品的篇幅勾勒成时而汹涌澎湃,时而细语喃喃的诗章。
凌全身心投注琴声之中,恍惚里,蓦然有身旁的lizzie是舒曼,而自己是那被舒曼守护的克拉拉的错觉。
舒曼与克拉拉两人合奏此曲时,舒曼的手指已然受伤,而克拉拉正值颠峰,琴技自然跟不上克拉拉,因此舒曼合弹「儿时情景」并不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技巧或作曲造诣,而是为了让克拉拉了解他对她的爱,同时感受克拉拉对他的爱。
乍然领悟之後,凌的心跳忽地开始失速,莫名的感觉由a口滋生,身体微微战栗。她竭力压抑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无法判别lizzie是真情,抑或投入作品的表现,只能全力以琴声回馈乐曲捎来的浓情蜜意。
暂时沈浸在被爱的欢愉里,凌眼前似有闪耀夺目的光彩奔放,末几曲琴音更加温婉动人,连观众都为之屏息。演奏结束时,席间有数十秒毫无动静。
无人料到本是拿来放松舒缓的曲目,竟有这般出人意表的演出,宛如十九世纪舒曼与克拉拉再现。
待回过神来,全场欢动,掌声和叫好声不绝於耳。
凌伫立鼎沸人声前许久,心中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回头凝望身旁lizzie。
lizzie也正看着她,脸上笑得肯定而温暖,她静静退到凌身後,也和观众一样鼓起掌来。
lizzie把掌声全归於凌,彷佛今晚的主角是凌,不是她。凌彷若置身梦里,对着lizzie,只觉内心盈满敬重与感激之情。
这是头一次,她认识lizzie以来,对她回报由内而发绽放的笑容。
* * * *
谢幕十来次,欧洲那些金发碧眼听惯演奏会的观众,一旦遇上超水准演出,回馈通常热情而直接。好不容易结束,lizzie还要继续下一场演出,凌带着尚未平复的情绪先行返回後台。
才刚踏出舞台范围,工作人员就拿了一只手机给凌,表示电话正通话中,凌略微迟疑接过电话,想着这种时候怎麽会有人打电话给她,话筒彼方就传来纪容的声音。
“纪凌……”
听见纪容熟悉的嗓音,凌一时有些激动,心中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容……你怎麽会打电话来?”
纪容似乎在犹豫说词,顿了一下,回道:“lizzie在你们演出之前就吩咐工作人员通话给我。”
凌摒住呼吸,声音克制不住颤抖地,“……嗯。”
“你刚才的演奏,我全听见了……弹得很好。”
纪容语气温柔而肯定,两人很久没这麽对话,方才短暂遗忘的思念忽然间清晰起来,凌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声音低哑地,“容,我想你了……好想见你。”
彼端一直没有动静,沉默好一阵,才听见纪容压抑而闇哑地说:“我等你回来。”
那声音情感不同以往,震得凌心脏一片动荡,a口满溢的情感无处宣泄,想念终成断线风筝无法控制,她一刻也等不下去,决心今晚就启程回去与纪容相聚。
“演奏会一结束,我就搭飞机回国,你等我。”
* * * *
演奏会回响热烈,有声有色,所有成员聚集维也纳一间酒馆庆功。众人一番酒酣耳热之後,凌和lizzie双双走至吧台并肩齐坐。
凌打算庆功完就回饭店收拾行李到机场候补机位,lizzie还不知道她打算今夜启程回国,凌不想不告而别。
她不晓得lizzie会如此费心。
从小除纪容、尧以华,没人这样千方百计满足她的需求,lizzie这些别出心裁的巧思,使凌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斜前方的lizzie,凌a口微微起伏,先是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更感动於lizzie今晚为她做的一切,然而心里依稀有些疑问,思来想去仍想不通,最後还是克制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