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盘锦很是疑惑:“姑娘,您眼睛都好了,还要那东西干嘛呀?”
长明在滚椅上挺得笔直的背慵散往后一靠,明明靠的很是潇洒风流,盘锦却愣生是看出了几分疲惫来,耳边听得那把欢快潇洒惯了的声音,也似染上了疲惫:“到底是用了我如今整个年岁的东西,丢了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左右我这脚一时半刻也好不利索,便当个拐杖来吧。”
盘锦未敢多言,便准备转身去拿。方才转身,又听长明唤道:“替我将这玉收起来吧。”
盘锦转头,见那玉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冷的光,捏着那玉环的指尖却很是随意,似她不接,下一秒那堪堪捏住的两指便会松开,玉碎人惊。
盘锦立时几步上去,将那玉环接了,道:“这不是王爷送您的吗?不戴着吗?”
长明随意摆手道:“没戴惯这金贵玩意儿,替我收起来吧。”
盘锦瘪瘪嘴,自去了。
长明喜静,季云疏身边向来也无贴身丫头随侍,整个明蛰堂除了早晚清扫杂活,寻常并无下人丫头喧闹踏足,盘锦一走,整个院落便显得静的不像话了些。
荷塘潜底,一片蛙虫鸣叫。
长明顺着风来风去,迎着草边叶间的鸣叫,微一闭眼,纷扰人声随风而至,入耳过心。
整个院子盘桓数人,气息极低,将她像那塘底之蛙一般围困其中。
倒不知围的是她不是她,还是防着什么人来窃取阵法?
如今倒真是难明了。
很快,盘锦便拿了木杖回来了,长明瞧着那根光洁流纹的木杖,心里却遗憾未能看见那根用了十几年的竹杖。
提起那根竹杖,似有什么忽的打心底过了一遭。
夜的深了,打发了盘锦去休息,季云疏仍旧未曾回府,连带着那去抬聘礼的大半个王府的守卫们也都没回来,整个王府静的像个脱了鸟儿的金丝笼子。
长明躺在床上,听得四周人声静谧,这才翻身坐起,掀了床褥。
床板夹层中,藏了好些她的私物,几枚银子,还有苏生上回送她的香囊。
此回借着灯光,正瞧见那香囊上头的交颈鸳鸯明明灭灭,好不缠绵。长明面色一黑,伸手拎了香囊丢了出去,另学着那喝凉水倒牙的婆娘毫不斯文啐了一口:“都说文人最知礼,这不要脸的苏生。”
泄了邪火,又去看那几枚银子,也不知是不是如今眼睛能瞧见了,眼界也就跟着阔了许多,这几枚银子怎么瞧怎么寒酸。
看来看去,值得看的也就那么两封信了。
长明捏在手里,却又犹疑,这信里大约有什么要颠覆了她的东西,现在便这么随随便便看了去,合当还是不合当呢?
可若是不看,于王府是去是留她皆不能做出决断,前无进路,后无退路,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也不用她如何揪断,便在看见那其中一封信的外封,她便挪不开眼了。
信上写的“顾长明亲启”。
这个称呼,真是陌生极了,听着却让她莫名眼眶有些发紧。
长明便紧着眼眶,缩着鼻子,打开了那封信。
此信甚厚,略有半根指骨节那般厚度,长明小心翼翼抽出一张来,纸上笔迹温厚沉稳,纸头上端模糊写着时日,约莫是壬什么年,什么月,长明未曾多在意,只迫不及待朝下看去。
信上寥寥几笔,记着一日往来,乃是顾安堂在小竹林的日常,无甚特别。只末尾处,添了一笔:另,明儿已能识得大半单字,亦能自行起居,聪慧难当,甚类吾儿。
约莫看了两三张,皆是这般形式。末尾处,必提及长明之况。虽不过寥寥几笔,但长明却看得不舍,总要来回多看几遍,仿佛透过这些字眼,便瞧见幼时自己是怎样小小一只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而他竟不似她从前以为的那般冷情心硬,分明是分分刻刻在一旁看着她,盼着她。
她果然姓顾,叫顾长明,仿佛前头加了一个顾字,她就再也不是单单的一个人了。
长明小心翼翼将那几张叠去一边,又拿过另一封信。
这一封,上头并无任何着署。长明拆了信封,里头却还有一小封,封上小字书“轻启”。封信之人有多珍视信封之物,可以想见。
长明小心翼翼拆了信封,泛黄的素笺,磨损的纸头边缘毛毛搓搓,皆不及那句“长明吾儿”来的入眼。
信不长,不过寸来一段:
长明吾儿,见信如面。
岁月不拘,情长难存。欲携妻子,山野秋林,朝居白露,晚奉息竹。却未曾想,巫族致难,圣命如摧。为父临书仓促,欲言难尽。父与尔母,命之难复。生离之情,犹如断骨,日夜思来,心犹拳拳。至此一别,死生难见,惟盼你逃得生天,安稳一生。
没有署名,不过似乎也不大重要了。
原来长明一名,非顾安堂所起,而是她的亲生父母。
季云疏对此事从不提及,顾安堂......她祖父教养她九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