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络骤然看到她冷不丁从拐角处的暗影出冲出来,才刚刚展开双臂,就被一股冲力狠狠撞进了怀中。黑貂大氅在风雪里飞扬而起,翅膀一样暖暖的包裹住了飞扑过来的姑娘。
“皇上……”江采衣紧紧搂着他的腰,吸着这一腔让她发抖的温暖,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的骨头里去。
酸痛的鼻子被他戏谑的轻轻捏了一下,“看也不看就扑过来,万一抱错了人怎么办?”
江采衣仿佛听不见,手臂更紧了紧,埋头抵在他胸口,“我才不会认错人。”
……我怎么会认错你?你是我一生的追求,你让我花了一整幅的青春来寻找,我又是多么幸运可以真的找到你!
“皇上,皇上……”她搂的紧紧的,半点也不愿意松手。她一遍一遍叫着他,心里激动的快要迸裂开。她伸过了手,被他牢牢握住,从指尖到心脏都是满满的暖意。
“皇上,你怎么会来?”江采衣仰起头,“宫里使臣那么多,皇上不用呆在宫里么?”
沉络勾起唇角,自己接了灯笼,单臂搂住她往里走,“娇妻爱子都在这里,朕怎么能安心呆在宫中?”
娇妻熨帖的无与lun比,整个人钻在他手臂间,开心的搂着他的腰。爱子也很高兴,在她肚子里兴奋的动了动。
“皇上来,为什么不让黄门通报一声?等在墙外,白白落了一身雪。”江采衣踮起脚尖去拍他肩上的雪花。
沉络听了,突然停下脚步,转过江采衣的身子。他细细看了她一阵,直到把姑娘看的脸发红,眸子春波流荡,这才低笑,“采衣,天子大婚,是不能迎亲的。”
“唔?”
“今晚是朕这辈子唯一的机会等在姑娘墙外,不合祖制,不依礼法,朕就这样迎一迎你,可好?”
天子大婚,由皇后坐着凤辇进入朱雀门去朝拜皇帝,迎入中宫。皇帝以万乘之尊,是不可能去迎亲的。可是,哪个女子不希望心爱的情郎一身红袍等在墙外,执子之手,把羞涩的新娘一路迎接回家?
江采衣踮起脚尖去吻他,也不顾忌聚在皇帝身后的周福全和一众太监侍卫。他用大氅牢牢包裹住她,两人就像是一对儿未出阁的偷情儿女,躲在一树压压的松树之下,唇齿相依。
江烨看见了偏门外徐徐走近的太监和灯火,定睛一看,发现来的竟然是皇帝陛下,连忙僵直起身子想要叫起阖府来迎,却被周福全给挡住了。
“国丈爷,”老公公笑,“皇上惦记娘娘,悄声儿来看一看,您就不要打搅了。别声张,这事儿不合规矩,皇上也不想见你。国丈爷还是避远点,别扰了皇上的兴为好。”
江烨在昏黄的炭火中远远的避了开去,远处松林大雪纷纷,他的女儿仿佛小鸟一样缩在美艳绝lun的男人臂弯里,脸蛋都被暖意熏红了。
雪很深,皇帝扶着江采衣的手臂一路走向她的闺房,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仔细托着她的腰。
风空空洞洞地吹过,江烨远远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心里漫漫泛上一种孤苦和虚弱。
他只有四十来岁,正当壮年,他富贵已极,他是北周皇后的父亲,是帝都数得上号的豪门贵胄,可他的岁月却仿佛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尽数结束了,疲惫、空虚又苍白。
人这一辈子什么才是最要紧的?或许需要经过许多岁月,经过许多背叛讥讽和风霜雨雪之后才能明白。他明白的太晚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早已一个一个离去。
地上的雪堆了又厚又冷的一层,江烨踏上去,只觉得从脚掌到心口都是沉沉的寒冷。
江采衣身边的皇帝不是江烨在朝堂上见惯的那一个,天威莫测,无限心机。江采衣身边的皇帝,是个让天下所有父亲都能心甘情愿托付爱女的男人。
那一对年轻的恋人在雪地里彼此依偎,携手相行,让江烨无比羡慕。他们年少又明媚,幸运又聪明,他们早早就懂得了珍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怎样一种美好的情景。他们在最好的年华相遇,不离不弃,无论面临多少风雨,都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他们的生命多么充实,多么温暖。
当有朝一日他们回首,是不是就会彼此相视一笑,携手合契,不负此生。
他们的人生是满的。
而他的这辈子,却是空的。
江烨大笑,多么悲哀?到了衰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空的。
那些锦袍加身,乌纱冠带的日子流过去就流过去了,又能留下什么呢?最终能让他微微一笑的,或许还是旭阳后山上那一树一树杜鹃花罢了。他年轻的时候多么轻狂多么骄傲,非要用不顾一切的方式诠释空中楼阁一样的爱情,把身畔的亲人、爱人伤到遍体鳞伤也不屑一顾。
他原本也曾拥有过充实和温暖,可他错失了,他犯了一个不能犯的错误,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修补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将女儿心头划出永不磨灭的伤痕。如今他头发花白、众叛亲离时,只能空留满腹遗憾。
江烨想起早逝的翠秀,那个旭阳乡野间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