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不惊,无慌张亦无愤怒。
似乎于他而言,是也好,不是也罢,反也好,不反也罢,都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片刻后,爹平静地笑道:“当初宁愿杀了他也不愿嫁他的是你,如今非他不嫁的又是你,当真是有趣。”
爹顿了片刻,又道:“但你要记住,你要选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夫君,还是天下的主人,你便不为天下人想想?”
我沉默了片刻后道:“若为天下人着想,我也选他。”
“为何?”
“世子殿下无论才德品性都可谓是上等,放在过往的历朝历代至少都是位守成之君,但很不幸,他遇到了爹你,他绝非你的对手。加之,女儿认为从这几年世子初涉朝堂的政绩来看,比之君位,臣位更适合他,最会识人的杜白大人也曾夸过世子殿下‘若不身在帝王家,你必为王佐之才’。”
爹笑道:“看来在清北派修行的日子你也没放下对朝堂之事的涉猎。”
“爹吩咐的事,我岂敢不为?”
“你说世子是守成之君,那他便是一代英主了吗?”
我摇头道:“他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到底会成为一幅传世名画还是一张涂鸦废物,现今无人能说得清。兴许他就是一个庸才,继位之后,这世上也不过多了一位极易让人摆布Cao控的昏君,这自然是爹最想看到的情景。”
爹笑而不答,将棋盘上的白王移了一步,孤立无援的白王便到了棋盘的角落之处。
我道:“但兴许他不是庸才,而是一位天才,一旦继位。”
爹接道:“就像猛虎挣脱了樊笼,那时的他便会成为比世子更难以让人掌控的人物。”
我淡淡道:“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爹微微一笑,反问道:“方才我否认过吗?”
“那你敢赌吗?”
你敢不杀他吗?你敢让他继位吗?你敢让我嫁给他吗?
我认真地看着爹,极力探寻他眼中藏着的答案,而爹也在同样认真地看着我。
这场对视我绝不能先退半步。
最终爹先垂下了眼,继续摆弄起他的棋局。
他淡淡道:“我不喜欢赌。”
我紧逼道:“你非赌不可,我知道无论是小崔府中的人,还是暗剑卫的人,我都信不得。所以昨夜我见盛安公主时,便交给了公主一封信,请求她将信转交给外祖父。那封信中我告诉了外祖父许多事,告诉了他有皇子流落在民间,告诉了他那皇子现今在何处,最重要的是我还让他知道你已对皇子起了杀意。你猜外祖父核实信上所言后,是否会立刻禀明陛下。陛下若知晓后,派人去寻血脉,寻到的却是尸体,到了那时,你说这罪名会落到谁的头上?”
爹没有看我,笑着看棋道:“你在威胁我?”
我强装镇定道:“我只是想请爹赌上一把。”
语毕之后,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全然打shi。
爹未赌,但我却先上了赌桌,我在赌这番情急之下编造出的谎话能否骗过他。
哪怕在他面前,我多半是十赌九输,但我却还是想赌上这一把。
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再度抬起了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一眼之后,他眼中的玩味之情越发甚了,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我差点便被你骗到了。”
差点。
差一点。
一点之差,往往便会劈开一道天堑鸿沟。
我忽然知道我错了。
在那番谎话中,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爹将错误毫不留情地点了出来。
“只因你忘了一件事,大公主和你交好是因为谁。”
楚宓作为最尊贵的嫡长公主,从小便是一个极自傲的女人,所以她的朋友很少,在她眼中很少有人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
因为论家世,没有女子能胜过她;论才智,她也不会输给任何女子。
楚宓同我交好,从不是因我同她一样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也不是因为日后的我会成为中宫之主。
她同我交好,从始至终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我从未曾想过楚宓和爹竟已相互勾结到如此地步,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竟有甘愿成为别人耳目的一日。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人到底有多可怕。
难怪这些年来朝堂上无人敢与他为敌,就连皇帝陛下也极少与他意见相左。
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崔懿的敌人。
除了两个人。
外祖父以及外祖父最为得意的门生杜白。
爹见我沉默不语,神色略显慌乱,便叹了口气道:“动情后的你果真忘了我对你的一切教诲。”
我回过神来,稳住心神道:“爹的教诲,女儿从不敢忘,今日所为也不过是在践行爹的教诲罢了。”
“哦?”
“我记得爹从小便教我,天下万事万物都不及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