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尾巴提着小金鱼盒;伊谷夏、杨自道、比觉走在后面。忽然街面人物沸腾,摊贩子极速奔逃;一辆三轮摩托和一辆小东风车过来,几个制服冲下,跑得慢的摊子被拖倒,有人在叫喊,一瓮谁丢弃的酒酿被一辆自行车撞倒,酒香满地;那边的烤羊rou炉子被制服轰隆隆地扔上卡车,火星四溅;女人在尖叫;几个紫黑色的山竹,骨碌碌皮球一样地滚到尾巴脚边,尾巴想去捡,却看到一个烤地瓜的因为反抗炉具没收,被制服打得嗷嗷怪叫,头破血流,又一个女人在厉声尖叫哭喊,不知哪里有一个孩子也在没命尖叫。尾巴被这阵势吓住了,辛小丰一把抱起了惊恐的尾巴。杨自道摸着她的头,说,走,我们进店吧。比觉把两个山竹捡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打人呀?尾巴说。几个已经坐在小包间里。比觉把山竹捏开,里面的果rou如白色的柔软的大蒜头,清甜可口。他用牙签扎给了大家。尾巴郁郁地张嘴接了,说,是别人的东西。他们挨打了。
见没有人回答,尾巴又问,谁是坏人呢?
你说呢。伊谷夏说。
打人的人。他们很坏!尾巴问辛小丰,也问伊谷夏,警察为什么不来抓他们?尾巴想起了伊谷春。在他卧室,她看到了伊谷春的警服警帽。你给伊谷春打电话好不好?尾巴竟然叫伊谷春全名。杨自道、辛小丰、比觉不由笑起来。伊谷夏逗她,立刻拿出电话,打通了伊谷春电话,说,一个小朋友要跟你说话。
尾巴退缩着不接。辛小丰示意她别怕,鼓励她接。尾巴死活不伸手,伊谷夏按了扬声器。大家都听到伊谷春在电话里说,是尾巴吗,找爸爸什么事?
杨自道、辛小丰、比觉一时神情复杂,互相看着。伊谷夏说,在我们家,我哥老逗她,说是她的第四个爸爸。才不是!尾巴大叫一声,拿起电话说,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你骗人!她把电话挂了。杨自道说,嗨,你有警察爸爸了。尾巴似乎不开心,鼓着腮帮子看面前的金鱼,不理睬大家了。
红菇鸡汤、豆腐焖黄骨鱼、酒糟蕨菜、椒盐小河鱼、芋饺、笋干排骨、虾米炒芥菜。伊谷夏要了当地的家酿酒。很甜,后劲极大。店小二匆匆过来对伊谷夏说,对不起,绿笋被人点完了。伊谷夏叹息,我哥总说,你们老家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新鲜绿笋。
尾巴说,为什么不叫他来抓坏人?!
大家又笑。尾巴噘嘴看自己鼻子,不愿看他们,她还在生气。几个爸爸都给她夹菜、喂汤、拔鱼刺什么的。看得出三个男人吃家乡菜,胃口极好,酒开始还节制,他们知道它的厉害,可是,后来越喝越多了。忽然店小二进来了,手里竟然托着个蛋糕,蜡烛已经点燃。尾巴拍手连声惊叹,哇!哇!
辛小丰和比觉还以为是伊谷夏生日,正要道贺,伊谷夏却说,看看身份证,有刚好今天的,我们就祝他生日快乐!没有,就庆祝党的生日。
杨自道自己都忘了,离家十多年来,他们三个从来没有过生日,伊谷夏这么一说,他就想起自己是这个月生的,今天就是十一日。辛小丰和比觉也立刻反应过来,辛小丰对他举杯说,快乐!比觉拍了杨自道的脑袋:珍重吧。比觉一口喝干了。杨自道看着伊谷夏,伊谷夏对他举杯,狮子座的,生日快乐!
杨自道把酒干了。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也不想也不必掏身份证。有一点不明白,伊谷夏什么时候偷看了他的证件呢?伊谷夏说,赶紧祈福吧,来,祝你生日快乐——伊谷夏一唱,大家都唱了起来,尾巴唱得最嘹亮。
杨自道合掌,一口气吹灭蜡烛。伊谷夏说,我看到你们十三年前的合影,杨师傅的头发还是黑的。而我去年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这么花自。第一眼,我还以为他快退休啦。比觉说,他是少白头。遗传的。我们认识他的时候,就因为他白头发多,才尊他为老大。不过,他现在白得厉害,因为他熬夜捞钱不睡觉。
杨自道说,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的合影?
伊谷夏说,在天界山啊。你们站在厦门大学前。1988年8月25日。看,马上就十四年了!hihi(笑声?),那时候,你们三个人瘦毛长,疲惫呆板,好像刚被人痛打了一顿。小丰和比觉那时候,比我现在小多了。说着,伊谷夏忽然感到,这三个人似乎Yin沉下来,没有人和她交流眼神。比觉喝多了,但是,他专心致志地监督着尾巴吃饭,时不时喂上一口菜。辛小丰在沉默地抽烟,一枝接一枝;杨自道在喝酒,也没有让伊谷夏喝。
伊谷夏说,怎么都不说话了?
杨自道说,你让大家想起了家乡了。
几个人默然。散席出来,因为喝了酒,杨自道不敢开车,又不让伊谷夏开,几个人就说先走走,散步散步。走过灯火辉煌的华侨大饭店,尾巴就被气球做的拱形门吸引,大堂门口,两对新人正在迎宾。结婚呢。一看到长裙曳地的婚纱新娘子,尾巴就亢奋了,死活把他们拽过去看个究竟。
一手提着小金鱼的尾巴,几乎走到了粉色新娘的身边,仰头看着,最后她停留在对面一个更加美丽的白色新娘边,眼里无比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