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如果他下去,就可以踩在那个金色的光路上奔跑,奔向光道的尽头,溶进那个金色雾霭的、人间猜不透的天之涯,一直奔进最后的天堂。
设计师把刚才就存在、但声音很低的音乐突然放大了。辛小丰吓了一跳。是女老板听剩的,设计师听了一会,过去找片名,唔,他说,没错,马勒。他递给辛小丰,辛小丰不懂音乐,还是接过了,《巨人交响曲》。那个叫杰瑞的设计师说,那天,你在我那,你跟我说巨人。我不明白,你怎么在那种时刻,突然想到这个词。
辛小丰没有马上回答,设计师看他表情似乎在回忆,他把音量调低了点,期待着。辛小丰却摇头,说,想不起来了。设计师很困惑,拉伯雷的《巨人传》?或者,设计师说,是我的行为引起的?辛小丰笑起来,也许吧。喝太多了。设计师不知道联想了什么,自己笑起来。又给辛小丰倒上了酒。
辛小丰说,知道巨人观吗?
设计师茫然,又耸了一下肩,表示很不解。
那是尸体高度腐败的一种现象。就是全身软组织充满腐烂气体,脸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头伸出。受腐败内压影响,引发死后呕吐、排便,甚至生小孩。陆地上的尸体,在夏天,两到三天,就可以出现巨人观。再美丽的人,也会变成那样。
哦,我的天。这个词被你糟蹋了。不过,我想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变成巨人观的。只要是蛋白质做的人。
辛小丰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感觉一震。火葬阻断了这个过程,但设计师说的是对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设计师说。
辛小丰说,书上看到的。
你的职业和这个有关吗?
辛小丰轻微摇头,他拿起了酒,喝了一口。口袋里电话在嗞嗞振动,他拿出来,是伊谷春。马上到所里。立刻!电话挂了。
简洁,粗暴。这是大事急事的语气。辛小丰站起,说,有事,我要走了。
设计师似乎受不了这个变故,他一手抓着辛小丰,不,今天你属于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他比我好在哪里?!
真的有事。没有他。
那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可能。
你这样对我真的不公平!再陪我一小时吧,不,半小时就好!
单位的事。我必须马上走。
那晚上呢?我来接你?明天我又在上海了。
完了我给你电话吧。辛小丰拉开门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木棉花下,设计师追了过来。我送你。辛小丰摇头,不不,下山马上就有的士。设计师又拽住了辛小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小叠钱,往辛小丰手上塞,给,打的吧。
说是打的,那里起码有一千多元,不知怎么的,辛小丰的脸骤然红了。设计师一把抱住了辛小丰,辛小丰架开他的胳膊退了一下。设计师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没有出柜——你走吧。我等你电话。设计师掉头进去了。
那个叫杰瑞的设计师,没有想到,这就是他和辛小丰最后的诀别。他们再也没有见面。在辛小丰离去后,伊谷春看到辛小丰手机里无数“树林里”的来电,直到电池用光。伊谷春犹豫着,始终没有替辛小丰回电。
辛小丰大步奔上伊谷春办公室。
伊谷春递给他一张纸:国际刑警组织通缉令。通缉的两个家伙,是杀手,罪名涉及台湾一个地产商和一个明星的绑架撕票案,还有袭警。国际刑警组织的技术监控表明,他们就在我们辖区。伊谷春指着通缉照片上的一张,说,你看看,我总觉得见过他。辛小丰一看,这不就那个,上次装醉的那两个台湾人,给我们塞钱的?
伊谷春站起来,难怪这么眼熟!就是他们!
伊谷春和自己警区的阿猫、何松三警察,及辛小丰、小丁、老赵三个协警出现在海峡双子大厦中的金门大厦。已经快九点了。大堂进出人员不多,家家户户正是被电视吸引的时候。伊谷春和辛小丰直上三十八层。他们去敲A3806的门。设计好了,假装例行查验暂住证。但敲半天却无人开门。他们把门小心弄开,证实这两个台湾人依然住在这里。伊谷春决定自己和小丁几个在他们房间等,让阿猫和辛小丰在大楼外的汽车里守候,因为他想只有辛小丰能认出那两杀手。
就这个空当,两个杀手竟然回来了。在等候电梯的时候,他们习惯一人一梯上去。
辛小丰和阿猫从三号梯下来的时候,瞥见一个穿黑色夹克提运动包的男子,正进入二号电梯。那男人看了他们一眼,他和阿猫都有点迟疑,就看到前台,一个门岗往这边探看的奇怪表情,辛小丰明白了,就是他们!他转身要扑进二号梯,可是,电梯合上来不及了。而之前上去的一号梯,刚刚在三十八层停下。辛小丰赶紧按三号梯开门,同时喊,电话!告诉上面!阿猫一时反应不及,边掏电话,还想跟进电梯,辛小丰一把推出他。因为电梯没有信号。三号梯载着辛小丰上去了。伊谷春原来的方案是,瓮中捉鳖,是杀手在里面,他们在外面的行动预设,或者,他们在大堂外布控守候;现在,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