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费高些——钟点房。
从这个事情也能看得出莫思薇的单纯,我约她去钟点房看电影,她从没想过这个地方更为合适的用途,总是跟我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度过一个下午,看得两眼昏花然后到点离开。每周四傍晚我都去天桥底下的卖盘大叔手里挑足够多的盘,转天下午去隔壁的桃源酒店叫一个最小最便宜的房间,摆弄好vcd等待莫思薇的到来。
在那个狭□□仄、经常听见隔壁奇怪动静的房间里,我和莫思薇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当然过分的亲热是没有的,钟点房一个下午要30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所以一定要分秒必争。我们把市面上所能找到的所有情感类电影都看了个遍。不得不说90年代真是电影的黄金年代,虽然我们从当时的专业到未来的工作都跟影视风马牛不相及,可这些盗版光盘的确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心灵。我们可以讨论一个下午的结构、伏笔、曲折、演技、剪辑、色彩、光影、节奏……不论争吵还是取得一致,我的心都会离她更近一些。
我们看了《当哈利遇见莎莉》,惊讶于“朋友”和“爱人”之间坚韧而又细弱的界限;我们看了《真爱至上》,对于爱情的多样性有了空前认知;我们看了《甜蜜蜜》,“终成眷属”所需要经历的山海磨难令人艳羡又害怕;我们还看了《尽善尽美》。一开始我还说这不是言情片,结果莫思薇看得泪眼朦胧。她感动于杰克·尼科尔森的那句台词:“是你,让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男人。”当然,我对这部片子记住的只有画家那个角色——他居然喜欢一个男的!同性恋!我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同性恋!
每周五看完电影我回家,转天莫思薇要去给中学生补课赚点外快。然后到周日的时候我妈会准备一桌好菜,让我喊她来一起消灭。不知什么原因莫思薇似乎对于周日的这顿饭有些抵触,她总是有诸多理由诸多安排以至于不能来。我妈问我为什么,是我俩闹矛盾了还是怎的?可是我也说不清楚。我又不好意思承认,于是糊弄我妈说:“嗨,女孩子面皮薄,无功受禄不好意思呗!”
于是后来我妈干脆把市里的那套老职工公寓的钥匙给了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居心”。这公寓是我爸过世后就职的中学分下来的,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完整的两室一厅。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再也不用花钱去钟点房,周日约莫思薇再也不用打我妈的幌子。我的室友7个里面4个是本地的,剩下的3个都是书虫。因此我每周五回家,都可以把那台二手vcd一并拆回去,周一再带回来接好。我去天桥底下扫了一圈碟,屁颠屁颠地邀请莫思薇前来观影。我话里话外暗示说这是我的房子,到时候只有我俩,绝无旁人。她听完并没有任何异议。
可是等到周日她坐公交车来,却另外带了个人。
“胖室友”顾名思义,是莫思薇一个身材圆润的室友。胖室友为人友善,心宽体胖。可能是为人太坦诚厚道,大部分同学尊重但不十分亲近胖室友。她最好的朋友就只剩下住她下铺的莫思薇。莫思薇说胖室友平时可喜欢看电影了:“可惜到处没有条件看,我就干脆借你的花献献佛啦!”
对于这种官方辞令我毫无办法。好在事实证明胖室友的确是个影视爱好者,而且颇通人情世故,每次都不会空手而来:红薯干、爆米花,偶尔还带一些那年头常见的代可可脂巧克力。原本为了跟莫思薇亲近,我特意把客厅原来的藤条长椅卖了,买进来一个半大不小的沙发。我幻想着跟她拥挤在那个小沙发局促的空间里,看着催人泪下的言情片,相互偎依,不断靠近……可结果现在胖室友从中插上一脚,那个小沙发成了她俩的专属,我则自己搬个小马扎坐一旁,孤孤单单地仰视着泛着白光的电视屏幕。
因为胖室友的存在,我们看片的范围一再扩大,虽然不离“情感”这个主轴,但主题却不断外延:《人鬼情未了》、《克莱默夫妇》、《爱在黎明破晓前》、《情书》、《西雅图夜未眠》、《重庆森林》、《这个杀手不太冷》、《土拨鼠之日》……甚至《雌雄大盗》。
胖室友不但爱看电影,还爱思考电影,每看完一部,她都要像中学里做语文阅读理解似地总结大意、提炼中心思想。放以前我跟莫思薇单独在一起我也挺喜欢这样,可现在有她横插一杠子,我就不免意兴阑珊。有一次我们看了部黑白老片《控方证人》,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是出自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经典,看完时的确深受震撼、非同凡响。对于那个结局:女主杀死出轨的爱人,而一直与女主对立的律师却决议为女主辩护——胖室友虽然也被感动,却始终觉得有违公序良俗。她一个劲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这样一个结果?问得我都烦了,应付了一句说:“因为嘛,你们女人总有道理。”
原本我得到了这套公寓,以为可以再也不用受钟点房的限制自由自在地看片,结果现在成了适得其反。我基本上以每周七碟的速度消耗着市场上能搜罗到的光盘。虽然这个数字不是很大,但是考虑到两位女生的看片范围相对狭窄,挑选的空间其实有限。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向天桥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