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小几上,唇角启笑,唤了一声“母亲”。
“臣妾定国公府谢氏给长孙妃请安——”
眼看着谢氏恭敬地携一众人行下礼来,顾砚龄当即命醅碧亲自扶了谢氏起身,随即又转而看向身后的人温和道:“三婶,四婶,四妹妹快都请起吧。”
谢氏含笑顺而起身,身后的秦氏一众看了这才站起身来,无需顾砚龄吩咐,绛朱早已示意宫娥搬了几张绣墩来,与醅碧伺候着谢氏一众围着顾砚龄坐下。
“这汤也趁热饮了,莫为我们耽搁了。”
谢氏眼眸落在那盏汤上,伸手断了,眼看谢氏拿着丝帕的手搅了搅似是要亲自喂,顾砚龄含笑接过道:“我都这般大了,若再叫母亲喂便是要被阿诺笑了。”
谢氏闻言未说话,只笑着松开手,顾砚龄啜饮了几口,便见宫娥们端了小几,奉了热茶和点心上来。
“母亲,三婶,你们可都瞧见阿诺了?”
谢氏闻言与妯娌间一笑,随即点颌道:“瞧见了,看着很招人喜欢,尽传了你与长孙殿下的优点。”
“将来必是位俊朗又聪颖的小王爷——”
听到秦氏的话,顾砚龄眸中勾起了几分欣慰,明明高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阿诺还那般小,一张小脸都还未长开,哪里就那么好看了,可见你们是在安我心。”
说着话,顾砚龄转而看向了一直坐在秦氏身旁,含笑安静的顾砚朝,打量间,不由出声道:“四妹妹看着,如今也圆润了些。”
顾砚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双颊飞起了红云,一旁的袁氏看了一眼抿嘴难掩欣然的秦氏,随即出声笑道:“长孙妃不知,朝姐儿如今也是两个月的身子了。”
“哦?”
顾砚龄含笑看过去,当即对秦氏道:“那我便该向三婶和四妹妹道喜才是。”
秦氏与顾砚朝闻言皆含笑应了,下一刻,顾砚朝却察觉到一双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虽然淡淡的,轻轻的,却是让人觉得亲近,抬头间,正是长姊顾砚龄那一双温和的笑眸。
“一直以来便听说,你在尚书府极好,如今看你这般,我也算是放心了——”
听得这番话,顾砚朝不由想到了从前姊妹之间这些年的陈年旧事,一时竟有些哽咽。
若非当年眼前的长姊宽容待她,邀她做她及笄礼的赞者,她如何能入得裕王妃的眼,嫁给了如今待她一心,又那般优秀的夫君,又如何能入得那般极好的书香之家,命中无忧。
“长姊——”
顾砚龄含笑间轻轻按了按顾砚朝的手,顾砚朝这才秉住了泪,下一刻,便见眼前人侧首对醅碧道:“去将母亲从前替我请的送子娘娘送与四妹妹,也保四妹妹日后母子顺利。”
醅碧闻言当即应了下去,一旁的秦氏虽是喜,却也该客气的推拒着,谢氏见此这才出声道:“长孙妃一片心,就让朝姐儿接了吧。”
待到秦氏与顾砚朝应下了,众人说话间,谢氏轻轻拾起茶盏,方要饮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看了眼眼前笑语温柔的顾砚龄,踌躇了片刻,终究将茶盏落下,没有说话。
虽是细微的举动,顾砚龄却是收入了眼底,侧首看了眼绛朱,绛朱当即领悟地命伺候在旁的宫娥们退了下去。
待到屋内寂静之时,就连秦氏也不再说话,顾砚龄转而看向谢氏,便见谢氏恰好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谢氏这才低声说出话来。
“嫁入长宁侯府的顾砚锦,时日无多了。”
话音淡淡落下,散入空中。
闻声的顾砚龄尚有些惊诧,待到缓缓想来,眸中的惊色也渐渐淡然褪去了。
对于顾砚龄眸中的变化,谢氏心中了然,语中也未曾有遮掩之意,缓缓出声道:“原本年前便知顾砚锦有了身孕,只是除夕夜却是小产,孩子没了,顾砚锦的身子原本弱,因此落下了病根儿,日后再想要孩子也是无望了,听跟过去的丫头言,自孩子没了后,顾砚锦便有些Jing神恍惚,连人也认不全了,前夜里睡醒呕了血,大夫看了后便叫长宁侯府准备寿木了。”
说到这里,谢氏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众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便是连半点情绪也没有。
正值芳华的年纪,却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前一世与这一世,她顾砚龄与顾砚锦的人生,逆转了太多。
到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从前在定国公府内宅的一切算计与恩怨都早已被压入箱底,落下了一层灰,尘封在了脑海中一般。
对于顾砚锦,若说原谅,只怕她当真未有那般的气度。
可若说恨,似乎也谈不上了。
“那日随你祖母去了长宁侯府,我们临走时她便只说了一句——”
听到此,顾砚龄便知道,这才是话匣打开的原因。
“她想见你。”
乍然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可笑。
可笑着笑着,却又淡然了。
斗了两世,未想到临了,顾砚锦想见的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