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将近,那套拳法他练好了,早练好了等着要给容哥哥看。
容若闻言先是怔愣,随即扬唇微笑,道:「好,我们到小湖边,凤弟打那套拳给容哥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悟出心得了。」
「好!到湖边打拳给容哥哥看!」敖西凤用力点头,一张任谁见了都要觉得狰狞凶恶的脸,在他的容哥哥面前却是笑得如孩童般话,只是叹气,噙起了一抹顽黠的笑痕,道:「就去坐小半个时辰而已,不过就一会儿功夫,能碍事吗?丹臣,你也跟来吧!你一大清早过来,是有话想告诉我吧!有什麽想说的话,我们一边走,我一边听你说。」
「……好。」裴慕人满心苦涩地点头。
小宁子虽然不乐见主子在大冷的完,容若的眸色瞬间转黯,浅浅的笑痕也凝滞在嘴角,在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是律韬千辛万苦的为他奔忙,从小到大,只要有二哥在,齐容若就只管当一个被极度疼爱呵护的弟弟,那人甚至於替他将未来江山的版图都设想好了,是他没有那个福气,再也消受不起。
裴慕人急道:「那你何须坚持非要急在这一时呢?你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来日方长,凭你和二爷的敏睿才干,何愁不能共创一朝盛世呢?」
容若昂起又添了几分憔悴的俊美脸庞,半敛隽秀的眼眸,看着在湖边等不及跃跃欲试的敖西凤,眸里明明见不到眼泪,但神情却比哭泣更加悲伤几分。
「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丹臣。」容若的嗓音极轻,但他知道裴慕人可以听见,「郭太医说我的情况还在恶化,没有好转的迹象,不是我不想好好将养,但是丹臣,我可能已经好不了了。」
「不!」裴慕人想也不想冲口而出,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容若,立刻又转头望向长身倚靠在亭柱上的徐行飒,见他们主仆二人都是面色淡然,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又回过头,颤着声向容若问道:「是……二爷进府的那一不上话,别开的目光看见了徐行飒,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无言,想他们当初对於容若的计划都是知情的,怎麽就不知道要拦着他呢?
或许再多想想,另有活路可走……裴慕人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十数年的伴读情谊,他太明白容若不可能拿自己绸缪多年的江山社稷,与最珍视的二皇子大好前途,为自己难以对天下人启齿的身世私隐陪葬!
若不能行险招,赌得帝王的一丝慈父心肠,如今眼前病弱之人,已然是棺木里的一具屍体而已!
「丹臣。」容若嗓音好轻柔地唤着挚友的字,自始至终,他都看着岸边的敖西凤在打拳,注视的眸光,似有若无地挟带着一丝缱绻,道:
「你知道凤弟现在打的这套拳是二哥教他的吗?凤弟天生力大无穷,不过那只是他本身固有的拙力,不若真力发劲疾速,即发即收,二哥说要是凤弟的拳可以练出劲道,加上本身过人的拙力,真想做到一掌杀人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特地教了这一套拳法,要凤弟可以悟出拳法之中的绵劲,看凤弟打这套拳的样子,想必这几个月练得很勤,肯定是一直想着要打给我看,是我疏忽了,真不知道被我忽视的这段时间,凤弟心里要有多失望呢!」
裴慕人闻言没好气地哼道:「你还有力气顾得上他的心情?静斋,西凤这傻大个儿心思向来单纯,没让你看到他勤练的拳法,他最多感到失望,要是知道你就要撒手不要他了,他才会真正难受!还不如在他十三岁那年就别用一袋糖莲子把人给骗回来,养了他那麽多年,再把他给丢了不管,你可知道这对他有多残忍?他有多喜欢你这个容哥哥,你知道吗?」
「知道。」容若轻笑的口吻似是漫不在乎,瞳眸里盛着的却是悲伤的微光,他回想起了那一年,约莫也是眼前的隆冬时分,他与律韬两人私服出g,带着几名随从逛着热闹的街市,巧遇到了那年才不过十三岁,却已经足足有七尺之高,蓬头垢脸,大寒天里只穿了一件破旧的无袖衫子,把抢到手的贴饼子就往嘴里塞,虽是狰狞丑陋的脸庞,在容若眼里看来,却像是一只就要饿死的街边野狗。
他们派了人去探问,才知道那个看起来高大魁梧的丑汉,其实才不过十三岁而已,多年来因为力大无穷,被收养的叔伯当成了畜牲在使唤,但狠心的叔伯也不多给吃的,正在长身子的少年饿了,就到街市上抢东西吃。
有时候,一边吃一边捱人棍子,头上流着血还继续狼吞虎咽,附近街坊上的人们也知道少年可怜,虽然打骂,但是从来没想过要捉他去报官。
容若在知道真相之後,对少年心疼不舍,不顾律韬在一旁的劝阻,拿着一袋才刚买的糖莲子,走到吃完了贴饼子,正蹲在街边角落舔着手上饼屑的少年,要把糖莲子递给少年。
但是,只见少年丑脸怔愣久久,迟迟没接过容若手里的那一袋糖莲子,容若以为少年不知道袋里是吃的,取了两颗糖莲子,自己吃了一颗,然後亲手将另一颗喂进了少年的嘴里。
後来,少年便跟在他们身後,再也甩不开,脏得没有一处乾净的手里紧攒着容若给他的那一袋糖莲子,生怕跟丢似的亦步亦趋,最後,容若将他收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