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在临走之时,为这株草浇水。其实雁黎很想知道,满园的神木花卉,为何他偏偏就救了他?只是这一切,已经无法问了。
他是无心插柳的一时兴起,却种下数万年后的一次因缘。
正是因为沾染了共工的神息,这株草才得以感知天地异变,才得以汇集灵气,才得以在数万年后,成为天君。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灌溉之德,辗转成债。
敖晟日日打趣说自己欠了他这个,欠了他那个的,没成想,有些话说多便成了真。可惜对于天君而言,前尘往事,缘深缘浅,债长债短,万古以来都不会是好事。
尤其是上古界,人人身上背负的天劫。
他觉得灵魂像被泡在水里一般,沉沉浮浮,令人总是忐忑。他感觉不到水是冰是凉,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触觉,整个人都踏不到实处,直到,水面翻涌,剧烈颠覆,冲撞着他的灵魂,他才皱着眉慢慢醒了过来。
柔软、无力。
这是雁黎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雕花床顶,身下平铺的熏香被褥和身上盖着的锦云毯,都带着其主的味道,便知道这里是敖晟的寝殿。
下意识想要翻身,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累赘的锁,细长的链子绕过床柱,钉死在墙上。
摸了摸颈锁,上面的纹路诡异,虽然细薄,可是雁黎认得出,那是牵缠锁,是从前一个因爱癫狂的仙人锻造,为了得到自己所爱之人。
这锁一旦上身,非系锁之人不得解。更绝的是,它如穿琵琶骨的勾一样,能封住仙术,形同凡人。
雁黎刚凝起一口气,发现空空如也,什么都做不了。然后又很用力地去扯,扯到手上青筋爆出,皮肤被磨得发红,却没有半点用。
果然是疯魔的人才能做出来的疯魔器具,真是难以想象,这个刑具究竟囚过多少人。
他支着床板想要坐起来,毯子滑下,大片的肌肤露出,这才发现被褥下的自己竟是赤身裸体,未着分毫。
随身带的匕首也罢,别中衣上的细针也罢,没有一物留下,唯独只有敖晟曾送他的那只相思贝,被红线缠着,绑在他的手腕上,凌乱的线路看得出打结之人内心的糟乱。
看来,敖晟是真的下了死心要囚禁他,才会这么细心地把所有的后路都给他堵死。
雁黎正想抬头看看房里可有遮蔽的衣物,只听门刷得一声打开,敖晟出现在了面前。
说实话,这样的见面着实有些尴尬,不仅仅因为雁黎此刻的窘迫,更因为二人之间撕破的脸面。
敖晟看起来很淡定,雁黎看起来也很淡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面色如故的,九州宇内也只有这二人了。
这时候,先笑的是敖晟,他轻笑一声,提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
他的笑不是愉悦,虽然那个幅度完美地上扬,却藏着刀锋的凌厉,像是会吸人血的笑脸蝙蝠。
如果他会发火,暴跳如雷,雁黎都觉得尚能对付,可是这样的敖晟,却真的让他有些不识。
有些事情,从来都是计算不到的。
“在找衣服?我给你带来了。”敖晟轻柔的口气,仿佛很贴心般。
雁黎看着他手上的衣服,玉片珠绣,月白暗缕,千勾万勒,轻薄如鹤的羽毛,如此Jing致的衣服,不像是常服,细想便知道是什么。
“敖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质问敖晟。
敖晟微微挑眉:“阿黎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雁黎先是指了指脖子:“这个。”然后又指了指那件玉缕秋华衣:“还有这个。”
“哦……”敖晟故作恍然大悟,勾着嘴角微微俯下身,平视着雁黎,一字一句说得咬字清晰:“我这不是在为你好吗?你想成亲,我满足你,特意带你回龙宫,也特意为你改嫁衣。”
雁黎回视:“和我拜堂的,是魔族的公主;而我,是魔族的驸马。”
“什么驸马!你是我的!”敖晟怒极一挥掌,水晶宫灯化为齑粉,桌案橱柜东倒西歪,他一把掐着雁黎脖子上的锁链向上一提,雁黎半个光裸的身子就露在他眼前,仰着脖子皱着眉。
“敖晟,你竟敢劫我?”
“哼,我还没问你呢,真有本事,竟敢对我下套。”
“是你…执迷不悟,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也知道这是下策?别说你是天君,就算你和魔族公主拜过天地,我照掳不误!”
雁黎伸手打他,他便单手按住他的胳膊,将玉缕秋华衣披盖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他的手穿过袖子。雁黎不肯穿,他便下足了力气,哪怕弄疼了他也不停手。
“你放开!”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敖晟只拿来了外袍,轻纱的衣料,即便缝合了三四层,也能朦朦胧看见雁黎皮肤上因为睡久了压出来的红痕。
草草给雁黎穿上,半遮半露,长发凌乱,呼吸微喘,活像是凌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