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头,温柔地重复。
熙曜,爸爸一点都不痛。
恍然惊醒,赵熙曜突然坐起来。急促地喘息,看向周围。
闹钟不知疲倦地响着,眼前是胡乱堆的演草纸,整个机房仍然静悄悄,只有他一个人。
赵熙曜揉着太阳xue站起来,点掉手机的闹钟。
头埋在臂弯睡,果然会让大脑缺氧。赵熙曜平静地想,随手拿起一沓演草纸端齐。
他从没和爸爸去过什么小桥边,爸爸测绘桥梁也从来没有带过他。
那句不痛倒是说过很多次,和梦里一样,嘴硬地说着让人毫不信服的反话。
赵熙曜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嗯,66%,应该够撑到晚上了。他打算先给妈妈打个电话,提醒她带件外套,九月末的L市早晨傍晚的凉意已经很明显了。
解锁后发现,李海芳十分钟前给他打了电话,他手机静音,没有接到。
他迅速回拨过去,好在电话很快接起,老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听起来还不错。
“熙曜,妈妈今天来一个学生这里做家访,这里离医院近,你直接来就行。”
赵熙曜说好,接着嘱咐道,“带外套了没有啊?晚上会冷。”
妈妈说带啦,还夸他贴心,笑说自己的儿媳未来一定很享福。
挂了电话以后,赵熙曜不由自主想到了钱玓,心思又往今天早上那场情事上飘,胡乱地甩了甩头,拿起外套和手机就出了机房。
赵熙曜到医院以后,在透析中心的等候处找到了李海芳。因为是周六,透析中心的人比平时多,也少了些绝望沉重的气氛,老妈坐在一排椅子上,转头去逗邻座一点点大的小孩子。
赵熙曜一眼就认出来老妈了,因为她挎着的是自己某次志愿者活动送的大红色提包。赵熙曜记得那次活动,他被评为优秀志愿者了,赠送的包上会署名。大红色的包,绣着自己的名字,即使写了是优秀志愿者,赵熙曜也不好意思背,拿回家就随老妈处置了。
但没想到每次来透析,老妈都选择拎着这个包,喜气洋洋地抱在怀里,绣名字那面朝外。
赵熙曜走上前,拍拍老妈的肩,喊了一声,“妈。”
老妈这才反应过来,跟逗的咯咯笑的小朋友说再见,把手里的包递给赵熙曜,两人一起往医生办公室走。
“我这几天吃坏东西了,拉肚子。”李海芳在赵熙曜的搀扶下躺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熙曜严肃的神情。
透析前称体重,老妈的体重比周三称的又轻了,直接突破一百斤的防线,往九十多去了。连医生也蹙眉头,说是要加强营养,体重过低不利于康复。
赵熙曜没说话。护士来给老妈扎针,铅笔芯粗的针沿着从前的印记再次扎入皮肤,暗红色的血ye瞬间充盈了透明的长管,护士打完抗凝剂以后,在同一个手臂上离第一针不远处,还有另一根针要扎。
陪老妈来透析快两年了,赵熙曜仍然每次都不敢看第二针。他把目光移开,转到老妈身上,从扎第一针起,李海芳就安静地看着手臂,注意到赵熙曜在看她,抿抿嘴唇开口说,“熙曜别生气,妈妈以后一定注意增重。”
语气十分抱歉。
李海芳的嘴唇有些苍白,眼睛的边缘又堆积了些许黄色的,模糊不清的血丝。赵熙曜劝自己别想,但同时又不可遏制地想,妈妈能陪他多久,能陪到什么时候,到时候的自己又要怎么办呢?
护士做完了一套流程,看赵熙曜木着个脸,忍不住好言相劝,“小伙子,你妈妈都那样说了,你也别板着个脸了,多仔细照顾照顾,比什么都强。”
李海芳连忙解释说,“不用他照顾,他还在念大学呢,L大,学工程的。”
护士朝赵熙曜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
赵熙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把被角掖好。终于嘴唇动了动,开口说话,“妈,我没生气,我是心疼你。”
李海芳像是如释重负一样,“没生气就好,我听有个病友说的,这个病啊,就是耗人,体重掉是正常的,掉了几斤很快又会长回去的,我最近夜里腰都不疼了。”
赵熙曜点点头,又问说,“是不是图便宜,又吃食堂了。”
李海芳一下子被戳穿,有些尴尬,企图掩饰,“没有,自己做菜做rou吃呢。”
赵熙曜没有理会,继续说,“你在学校的食堂吃饭,食堂的油都是荤油,你不能吃,随便垫一点,一周就过去了。对吧?”
李海芳愣住了。
“这样一来,每周可以省下一百五的伙食补贴,你打算攒起来给我的,对吧?”
“每次见面都说让我不Cao心,要我忙自己的事,如果不是我周五中午悄悄去学校看你,发现你一个人打白菜吃,而晚上打电话告诉我中午吃的是清蒸鱼。我现在就会用着老妈的口粮钱用的心安理得了,对吧?”
赵熙曜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音量却是小了下去。他不忍心说下去了。李海芳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