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干了泪,遥遥将那信藏在白玉观音内,再吩咐仆从将白玉观音搬进西厢新房。
正往回走,萍儿赶上前来,在遥遥耳边低语一阵,就见遥遥冷笑道:“不过妇人尔?左安良可真有意思。”
萍儿道:“昭勇将军在宣静堂,公主可要去会一会他?”
遥遥道:“不必,他自会来找我。”
少顿,又问:“南珍嬷嬷呢?”
萍儿道:“嬷嬷正招呼几位姨娘呢。”
遥遥道:“正好,闲来无事,会一会敌手也是不错的。”
入得花厅,四位美人齐齐起身见礼,一时暗香盈鼻,嫣红姹紫,将简洁小室映出明媚光辉。
大约女人自古心小,天生倨傲,自恋乃通病,虚荣乃天成,更爱攀附比拟,愈斗愈喜。
遥遥略抬高了下颌,描绘出睥睨姿态,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略甩了甩浅紫色袖袍,长裙曳地,碎发拂动,款款而来,步步莲华。
并不急着叫起,将四人一并打量了,再看了看站在一旁木然无措的左安仁,才懒懒叫一声“起吧”。
遥遥坐于正位,见左安仁仍直直愣着,便笑道:“站着做什么?都坐下。”
待左安仁入座,遥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还真怕我吃了她们不成?”
左安仁忙摆手说:“不不,先前是我说错话,这会子给你赔不是了,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再与我计较了。”
这一来二去的,四人皆瞧见左安仁与遥遥耳鬓厮磨,好不亲昵。有人讪讪不悦,有人不露声色,但更有人双目含情,脉脉委屈。
遥遥记得她,白香,遥遥不喜欢她。
遥遥更凑近了,悄声道:“你莫不是怕我将气都撒在她们身上,心疼吧?”
左安仁朝她拱手道:“到底还是我的女人,还请公主高抬贵手。”
遥遥笑意更浓,挑眉,任性道:“不,偏要让你心疼。”
左安仁一急,便拉了遥遥的手,遥遥也不挣开他,转而对四位美人道:“见过面就行了,晚些时候本宫与驸马还有事儿呢,你们便先散了吧。”
左安仁自是松了口气,坐下四人却不见的有好脸色,一早问安,遥遥却连姓名都不曾问过,便将人打发离开,分明是半分脸面都不给。
白香更是一面退着步子,一面不忘含泪凝眸,似乎要随着她的离去,将左安仁的心勾走。
一男一女正忙着相顾无言,便有人上前横插一杠,棒打鸳鸯。
遥遥站到左安仁身前,冷冷睨着白香,一勾唇,挑衅地笑,白香不动神色地低下头去,缓缓离开。
遥遥回过头来,看满脸无奈的左安仁,愉悦道:“我子桑遥遥就爱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耐如何?”
左安仁只好摇头叹气,“世上总有能治你之人。”
遥遥笑:“拭目以待。”
遥遥想起了赵四扬,那憨人,不知又闯下什么货来。
往昔
雁鸣,撕裂似的悲怆叫嚷,不知是谁破碎的心,拼凑了雁的魂。
冬初,满目萧索,冷风肆虐,梅花已抽初蕊,独傲枝头,细心品,偶得暗香浮动。
一片肃穆颓败,西风凋敝。
极目远望,窥见一袭红火跳跃林中,翻动的猩红大氅,似乎要将飘忽而下的叶一瞬燃尽,未察觉,便已升起茂盛火焰,一簇簇灼灼飞舞,艳得教人睁不开眼——再等等,便等到近处,这燎原似的火势,原是一身烈烈红衣,那绯色的光,缘自她微微上翘的唇角。
朝阳的心醉了,拉扯着锦绣霞光,恍惚如梦,一头醉倒在这一汪潋滟的红里。
脚下枯枝败叶被碾得咯吱叫嚷,所有的痛苦都将终结,她们将死在这样凛冽的冬日里。
萍儿说:“司礼监的小太监说,九月里给事中欧阳德荣弹劾赵大人,道他疏懒怠工,贪得无厌,圣上便将他贬做正七品忠靖校尉,驻湖州。现下赵大人已往湖州去了。”
遥遥觉着好笑,若赵四扬再不知收敛,下回,兴许就是不入流了。“知道了。”
十一月末,寒风刺骨。
一行人,匆匆走过左府弯曲小径。
遥遥在月牙门洞前停住了脚步,是那男人倚门而立,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投下浅灰色的影。
遥遥下意识地拢了拢鬓发,不经意间注目打量,萧瑟寒风中,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窄袖劲装,仅仅一只玉簪束发,自有几缕放浪不羁,从鬓间落下,随风拂动,飞扬过面容流畅轮廓,更点亮了眼下肃杀秋色。
他是天上翱翔的雄鹰,永不坠落。
遥遥微笑颔首,却不上前——她等他放下骄傲,向她见礼。
左安仁站直身子,瞧着几步外一脸倨傲的女人,这样不屈而桀骜的眼神,永不服输的傲骨,倒是他们子桑家的通病。
他只拱手道:“公主要出府?”
遥遥对他的敷衍作为,略有不满,只含糊答道:“正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