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妹妹出嫁。”
她亦笑,明艳过今朝日光,“谢过三哥。”
她走得缓慢,衣袂翩跹,步步生莲,若一曲靡靡歌咏,媚惑人心。
坤宁宫在前,承贤停了脚步,侧过身,细细瞧着她,连同她眉尾小痣都不漏过。他迷离着眼,伸手去触她峨峨云鬓,却得她清冷警告:“三哥逾越了。”
他这才惊醒,笑笑说:“看你这一身红衣似锦,倒让我想起宛之,那一日,也是凤冠霞帔,十六人的轿子抬着,从宣德门抬进玉庆殿。”
恍然惊梦,原来已是这般年岁,一回首,许多年。人面桃花皆不见。
宛之,左宛之。
她幽幽轻魂,是否还在玉庆殿顶,盘还不去。
遥遥道:“往事悠悠,此去经年,还请三哥保重。”
他无所谓地笑笑,复又起了步伐。
“妹妹出嫁三哥已备下好礼,妹妹记得要自己个亲自瞧瞧。”
她恍然,想抬头望一眼高阔苍穹,却被凤冠压得扬不起脖颈。“谢三哥。”
入得坤宁宫,松了承贤的手,她缓步上前,换了离伤别绪,屈膝行礼,仪态万方。“儿臣拜别父皇母后,愿父皇洪福齐天,大政千秋万世,愿母后福泽绵长,□康健。”语罢,又由身旁宫娥扶着跪下,向帝后三叩头。
陈皇后以帕掩泪,嘱咐道:“既为人妇,便要谨守礼节,莫失我皇家威严。”
遥遥应是。
皇帝便道:“这便去吧,莫误了时辰。”
遥遥道:“儿臣遵旨,父皇母后保重。”
两位喜娘各自拉着喜帕一角,那明艳的红,便铺天盖地而来,笼住视野。
遥遥由得喜娘扶着往前去,却见承贤在她身前蹲下,宽阔厚实的背,一览无遗。
喜娘扶着她的手,搭上他肩膀。
遥遥听见他笑,浅淡温暖,飘忽幽怨,绕着她耳廓,一路悠扬,转入心窝。
他说:“好遥遥,三哥背你上轿。”
遥遥的泪落下,滚烫滚烫,落进承贤脖颈,熨帖着他枯燥颓靡的心。
她终于哭出声来,语不成调,“三哥,我若是想你了怎么办?”
承贤道:“你就不想父皇母后,光想我?”
她任性,“就想你,光想你!”
他失笑,任她哭shi了他衣襟,“好好好,想三哥便进宫来看我就是,傻丫头!”
她又笑起来,红红喜帕下遮着她通红的鼻尖,与哭花了的妆容。
承贤说:“别再哭了,哭花了妆,当心吓坏新郎官。”
遥遥抱紧了他,说:“好,我不哭。”
礼炮声响,乾坤一震。
十六人抬的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四角坠朱红丝穗,轿顶一颗婴孩拳头大红珊瑚珠,通体圆润,映日生辉。
承贤将遥遥放下,交托给喜娘。
别过,遥遥由喜娘扶着上轿,却听得承贤一声低叹,细不可闻,“往后,没了三哥宠着你,要记得自己疼惜自己。”
遥遥不疑有他,弯腰上轿。
礼官喊:“起轿——”
礼炮齐鸣,锣鼓唢呐,震天地响。
旗锣伞扇,红衣招福,规避天日。
吹起将军令,敲起得胜鼓。冲天的锣鼓,奏响《大得胜》,忽高忽低、忽断忽续、跌宕生姿,卷着漫漫人chao,汹涌向前,磅礴无阻。
左安仁骋马在前,一匹八尺高黑骏马,通体无一丝杂色,黝黑骏亮,扬蹄欲飞。
他蟒袍玉带,面染红光,正是春风得意时。
承贤站在原地,看那遮天蔽日的红,看那绵延十里的送嫁队伍,茫茫然似老僧入定,不知今生几何。
左府亦是人chao熙攘,吵闹不休。
喧嚣将一切掩盖,除却满眼的红,寻不到别样颜色,但独有人,能于云云众生中,出落得一袭不凡身姿,教人一眼识得。
丹凤眼,卧蚕眉,麦色肌肤,利落线条,坚毅轮廓,黑发高束,玄衣飘逸。单单一个眼神,便逼得人喘息不定,却又止不住心荡神怡,迷上这一身英气勃勃好相貌。
他立于府门前,瞧着左安仁翻身下马,朝众人一拜,这才引得人群让开道路,他自然也是退开一步,闲闲看着那十六人大轿停在大敞的府门口,轿身往前一倾,左家大嫂便上前去请轿门,喜娘挑开轿帘,内里伸出一只细白小手,葱尖一般玲珑柔嫩,扶上喜娘手掌时,小指稍稍一抬,如妖魅勾魂,悬着丝线,一寸寸掠去人心魂。
他心神一荡,这手,应是滑若锦缎,柔若无骨。
左安仁不知何时近了身来,唤他:“二哥。”
他拍了拍左安仁肩膀,满眼笑意。
那一身沉甸甸的凤冠霞帔,由得喜娘扶着,跨过了火盆,脚步有些颤,他笑,到底是深宫里的小女子,一个火盆便能吓得如此。
却倒是平添几分娇弱风情。
老夫人将红绸打了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