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烧起熊熊恨意,他恨这世间,他恨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更恨遥遥——她兜走了他的心,如今却连惜别的话都不言明。
她不在乎他,这样的猜测,将他逼入绝境。
衡逸伸手去,本欲环她的脖颈,却恰好遇上她仰起脸,便顺势流连在她面颊。她笑,满目春光,他仿佛听见花开,先前郁愤通通忘怀,他眼中只剩下这一抹浅笑,他忍不住喟叹,低头吻她的眉心。
他说:“遥遥,遥遥,你教我……你教教我怎么做…………”
遥遥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背,思量良久,方开口道:“当断则断。”
衡逸被这四个字惊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心头一刀,鲜血淋漓。
衡逸推开遥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当断则断……好一个当断则断…………”
遥遥将绣线打结,剪断,那环带总算完成,“不断又能如何?”
衡逸瞧着她冷漠的眼,恨得要将牙关咬碎。
遥遥将那环带系在衡逸腰间,仰头看着他,平静而又疏远,“没有什么矢志不渝,只是没有遇上更好的。明知是没有结局的事情,又何必费心追逐?衡逸,尔乃堂堂七尺男儿,当有此魄力。”
衡逸吼道:“我偏不!我就要你,遥遥,我只要你!”
遥遥也沉下脸来,皱眉道:“你是怎地任性,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盼着你犯错,你还给我胡闹!你莫不是忘了,三哥是怎么被废的,你也想去那冷宫过一辈子?”
衡逸蓦地上前来,拉住遥遥的手,急切道:“大不了就是废了我,遥遥,只要你陪着我,去哪都好。”说着便来抱她,死死往怀里摁。
遥遥冷笑:“你疯就罢了,别拉上我。平常人家吃穿用度一月多少你知道么?如何营生你知道么?修房补瓦你懂么?五谷菜蔬你分得清么?你凭什么拉我配你一道吃苦?凭的什么?”
“够了,你别说了。”
衡逸猛地将她推开,遥遥跌坐在暖榻上,却仍是狠狠看他,似乎要将他所有掩藏一一拆开,片甲不留,只剩下红彤彤心脏,随她践踏。
遥遥一刀刀斩下去,毫不犹豫。
“人一穷,连最细致的感情都粗糙。没有今日权力,你又拿什么留住我?”
衡逸抓着她的肩,逼近她的眼,他粗重呼吸,全然扑打在她脸上。
他狠狠说着:“你等着,遥遥,我会教你连死都离不开。”
衡逸大步走出去,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被这磅礴大雨消弭殆尽。
遥遥站在风口,恍恍然,轻声说:“我不想害你。”
遥遥眼前浮现着衡逸临走时通红的眼和充盈的泪。
她想,她是当真伤了他的心。
遥遥的心口痛起来,不可抑止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没。
裂帛
韶华如驶。
遥遥数着日子,十月初九,便是她大婚之日。
一叶落,已足知天下秋。
遥遥掸去落在肩上的银杏叶,对出来引人的季嬷嬷略略笑了笑,便提裙跨过门槛,往屋内去。
鼎炉里仍袅袅升出瑞脑香,丝丝缕缕,婀娜妩媚,缠过鼻尖,袭上一阵阵迷离沉香。
脚步声吸入厚重地毯,一层一层帐幕穿过,内里点着一盏昏黄宫灯,逍遥椅上躺着华裳刺目的雍容妇人,遥遥承袭着那一袭细致眉眼,水磨皮囊,华如桃李。
遥遥曲膝行礼,试探着唤一声:“母后。”
陈皇后这才睁眼,由得寻绿、寻云两个丫鬟将她扶起,待到她半坐起身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才将遥遥唤到跟前来,摸了摸她的下颌说:“哀家瞧着,这些日子怎地又瘦了些?这新媳妇儿要圆润些才显福相。”
寻绿搬了小圆凳,遥遥便顺势坐下,陈皇后说的话也不甚在意,只微微颔首,垂目不语。
季嬷嬷连忙打趣道:“莫不是念着新驸马,吃不下睡不着?”
遥遥冷笑:“嬷嬷费心了。”
陈皇后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留我们母女说几句体己话。”
待宫娥散去,屋内便只余下尴尬的沉默。
遥遥早已习惯这样莫名的对峙,一对母女,仿佛生死相对的仇人,暗自角力,寸步不让。只是这一番,遥遥没料到,母亲会低头。
最爱的人,总是输家。这定律,无论爱情亲情,都是真理。
她握着遥遥的手,两人的手都凉的彻骨,她们都是冷情女子,靠理智营生,靠算计过活。
她突然攥紧了遥遥的手,沉声道:“这门婚事,你可有什么委屈?”
遥遥笑了笑,摇头道:“既是我自己选的,又何来什么委屈?”
陈皇后叹了口气,顿了顿,方才说道:“你这孩子,也就是瞧着聪明,内里轴得很。左安仁是什么样的人品,哀家清楚得很。要真做了左家的媳妇儿,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
遥遥道:“我这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