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玉簪水润苍凉,端坐于椅上,背脊挺直,闻得这话,方一撇眸,看向那茶博士,薄唇轻开,“听说凉城原为南都,现如今仍留行宫?”
茶博士看他虽是年少,可开口之言却透着老成,不由大着胆子抬眼去瞧,就见那少年面容罕俊,墨眉褐瞳,瘦颔薄唇,只是右眼前系挡了一片黑布,不知是何因以致独眸,心中不禁略感惋惜,可面上却不敢露色分毫,只连忙垂眼答道:“凉城行宫已存三百余年,便是当今皇上亦曾驾幸南都,宿于行宫中过。”
少年挑眉,显是颇感兴趣,弯唇望着茶博士,等他接着说。
那茶博士一下子便来了劲,笑着道:“若说起此事,那可是千古之传----想当年,皇上亲赴凉城,犒慰前国邺齐大军,会平王于凉城以西三十里处,而后两人才誓盟缔约,方有了此后万代功业、我大平王朝今日盛景!”
少年笑了笑,瞥一眼白丹勇,见他只顾低着头,便对茶博士道:“你且详说说。”
茶博士拾杯嘬了口茶,靠近了些,略有神秘地道:“看小公子像是从东面来的,自是不知凉城旧事如何。当年天下大乱,平王自领八千人马破境而入,皇上令已殁武国公狄公领兵助之,一举将南岵十二万大军尽数剿灭,可谓瞻前筹谋,勇略无
“你说,平王当年是八千败十二万?”少年横眉,眼底湛光,“可我为何听人说,是五万对十二万?且其时还有龚明德这等老将在后阻围,不然断无法败南岵大军。”
茶博士“咳”了一声,一掂手中碎银,仍是笑道:“小公子这就说差了……平王何许人也,那可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沙场之名令天下诸国闻风丧胆之人,对付南岵区区十二万庸兵,安用五万人马?再者,我还听人说过,平王实乃神人,刀枪之物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因是这么多年来纵横疆场从未闻败……”
白丹勇终是忍不住,抬头止住那茶博士地话,轻轻摆了摆手,叫他退下,过了一会儿才对少年恭敬道:“殿下,万莫轻信此种市井流言……”
少年敛回目光,挑眉道:“今日才知,与这些民间传闻相比,沈太傅的那本野录记闻倒像真的些。”
白丹勇苦笑,“……也只有沈太傅敢作此等逆书,亦只有皇上这等明主不治其罪。”
少年不复多言,低眸去看桌上酒菜,拾箸稍尝了尝,才又道:“味道果与京中不同,想来若是去了遂阳,那边吃食定又是别番滋味----想起母皇曾说,她幼时最爱遂阳津桥街市上的金丝党梅等小食,我倒想有一日能去尝尝。”
白丹勇左右打量一番,见无人注意他二人,才低声道:“殿下此来凉城已是大逾之举,莫要再琢磨去遂阳的事了……”他皱眉一叹,“殿下弃仪仗诸卫、藐谢将军迎驾一行而独入城中,此事叫皇上及平王知道了,还不知会动多大地怒。”
少年薄唇微弯,“若是谢明远护驾,定不会让我随意出入这等地方,幸好此次带了知书知礼一道来……”
白丹勇尴尬一笑,按了按腰间佩剑,道:“臣以为,殿下还是在谢将军未遣人来寻之前便回颍国夫人府,方是上理。”
才说着,就见先前那茶博士又在另一角与人在言,依稀可闻话中论及凉城行营前都部署谢明远及颍国夫人英俪芹二人……
少年不禁定眸侧耳,恰听见那茶博士低声笑道:“……多少年了,若说他二人之间没个什么事,凉城中有何人肯信?”
白丹勇心中一凛,忙道:“殿下……”
少年却已起身,朝那茶博士走了过去,声色凉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外篇年华衮衮惊心(三)
博士没料到身后会有人插问,回头见是少年,面色不由微尬,却仍是笑着道:“方才是在说这凉城禁军行营前都部署谢明远谢将军,旧事一二,小公子必定不感兴趣……”
少年眉梢挑起,嘴唇抿了抿,脸色微凉,“谢将军乃朝廷镇将,岂容你们这般随意在后非议?”
周围随座已有数人停下手中动作,扭头来看这一角。
茶博士面臊,当着众人的面,却被一个孩子如此冷声斥言,心中满不是滋味,不禁敛了笑,道:“小公子可曾闻当朝沈太傅野录之作?皇上与平王闻之竟不加罪其身,既如此,我等为何不能议论谢将军之边闻轶事?”
少年小皱了下眉,似是在思索,随即凉声又道:“沈太傅何许人也,其笔下诸事件件可考,绝无夸大博目之嫌。你们方才所说之言,岂能与其相提并论!”
周围有人窃窃在笑,茶博士亦撇嘴冷笑,道:“凉城一地,多少年来都不闻官禁民言。我们一没造反,二没惹祸,你一个小孩子又懂什么,竟在这里大放厥词?”
少年面色愈冷,左眸一黯,就欲上前再斥。白丹勇见状忙挡开二人,回身低头,压着嗓子道:“殿……公子,不可惹事。”见少年沉眉转身,他才微吁了一口气。
虽知凉城原来乃是邰南都。人们对谢明远此等东朝降将本就不存敬意,却未料到此地民风如此张狂,仗峙前朝遗气,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