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争取到了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自己选择……怎么死。”
文婧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镜头拉远了些,杜原一眼就认出了文婧背后的那座著名的山峰。梅里雪山位于横断山脉中,被藏传佛教尊为八大神山之首。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像一条通道,来自印度洋的暖shi气流沿峡谷可以深入到山中。受印度洋气流影响,梅里雪山的冰川属于海洋性冰川,运动变化速度很快,导致冰层非常不稳定,极易发生毁灭性雪崩。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海拔六千七百四十米的梅里雪山主峰才成为至今尚无人登顶的“处女峰”。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选择。”文婧的语气里带着快乐,“现在是夏天,由于梅里雪山的冰川是海洋性冰川,夏天是冰川最不稳定的时候,从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攀登梅里雪山。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在这个最不适宜的时刻向着心中的神山进发。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顺利,我现在的海拔是四千九百米。为了节省体力,这架摄像机只能留在这里了。好啦,亲爱的坏蛋,为我祝福吧。”
文婧在画面里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身洒脱地离去,渐行渐远,很快成了雪地里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点。杜原盯着播放画面右下角的那个日期,急速地打开电脑上的搜索引擎。然后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条新闻上:中新网 8
月 13 日电,据美国 NBC 报道,梅里雪山 13 日发生雪崩,造成一名违禁登山者和一名夏尔巴人向导遇难。
杜原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淌出来。摄像机仍在工作,画面中的红色小点正在倔强地朝着目标挪动。在如洗的蓝天下,耸入云霄的卡瓦格博峰庄严矗立,静默无言,像一座壮丽无匹的墓碑。
第38章 尾声 太阳坠落
北京市五棵松,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让病人竟然坚持到了今天。按照最权威的医生的断言,病人在三个月前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专业的知识,任何人都能看出生命早已厌倦了这具躯体。他其实并不算太老,病历上写的是六十五岁,但是年龄与死亡的离并不成严格的反比。几年来,他整日平躺在病床上,除非有人翻动,他不会有任何动静。几根粗粗细细的管道插进这具躯体的几个孔洞,提供给养,排出代谢物。看不出病人有任何难受的表现,感到难受的是看到这一切的人。虽然安乐死已经通过立法,但却并不适用于这位病人,因为他有一个重要的指征存在,通过仪器能够测出他的脑电图与那些脑死亡的人存在不少差别。按照医院最权威专家的看法,病人其实是陷入了昏迷当中。他虽然一直没有苏醒,但脑部的功能并未完全丧失,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感知周围的世界。这副身躯已经朽烂不堪,但似乎它的主人还不想放弃它,或者说至少还需要它再坚持一些时间。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人来看望他,其中个别人还会单独对着病人说会儿话,虽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是护士林小菲。当时她正在为病人更换注射ye,病房的电视里正播放中央电视台的早间新闻,今天据说将要进行一次有多国合作参与的太空实验,引起了全世界相关媒体的关注。这时林小菲偶然低下头,却发现病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林小菲立刻尖声惊叫起来。很难批评林小菲反应过激,因为从她两年前毕业来到这所医院之后,就从没见过这位病人睁开眼睛。再说,那双突然睁大的眼睛的瞳仁居然是灰白色的,泛着妖异的光。
江哲心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非常少,准确地说就只有两个。现在那个叫韦石的半大孩子悄无声息地坐在墙边,神色木然,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今天上午他被人紧急从地下的家中接到这里,听说远在西北的母亲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此前,韦石对江哲心的印象一直仅限于那张照片。韦石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同父亲见面的场景,而现在,当那位外公口中的“陈世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发现保持平静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倒是一旁的另外几个人对江哲心显出更多的关切。韦石认得其中一位,是母亲前段时间在北京工作期间的同事,好像姓冷。
病人嗫嚅着嘴说着什么,在场的几位成年人轮番凑上耳朵,但最后都是一脸茫然。冷淮想了想,对另外几个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同病人说会儿话。”看到韦石也朝外走,冷淮忙说,“韦石你留下来。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事情了。你也有权知道。”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稍稍有些晃眼。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滚动新闻,但韦石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冷淮的叙述所吸引。像是对着一位老友,冷淮轻言细语地讲述着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故事。从哥本哈根的国家博弈到非洲加蓬的思辨与推想,从“新生物圈 2 号”里的死亡景象到绿色伊甸园的惊天Yin谋……这么多年里,围绕着“拂石猜想”发生的故事云谲波诡、起伏跌宕,而绝大多数世人对此一无所知。随着冷淮的讲述,韦石的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他惊讶于震旦纪的天之骄子还来不及炫耀成功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