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另一边,K先生已然轻车熟路地掰下一块面包,蘸了蘸冰淇淋然后塞进嘴里,让原本完整的球体上出现了一个小坑,仿佛近距离观察到的月球表面,虽有缺憾,却比那悬于空中远远望见的完满更真实几分,“不过我都不知道你没吃过这家的厚多士……本想着餐馆是你选的,你对这儿应该比我熟悉得多吧。”
“呃……其实我也不常来,偶尔和同事下来吃个午饭都是以简单为主,早点吃完早点回去干活,所以从来也没想起来要点这么大份的甜品。”问者无心,可是被戳中软肋的听者心中却不经意泛开了一阵浅浅的涟漪。陆琪尴尬地笑了一笑,眼睛几乎是刻意地眯成了一条细缝,然后低下头又一次拿起了小勺。这回她没再让自己纠结,而是单刀直入地在冰淇淋球上也挖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将小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任由香草的清甜味在舌尖上弥漫而开,从冰凉至温热,从醇厚至淡薄。
“说得也是,陆小姐平时的工作确实太忙了。还好今天下午不用上班,慢慢吃就好了。”
说话间,K先生将盘子往陆琪这边推了推,让嘴里还含着小勺的女生只能用鼻子发出了含糊的“嗯嗯”声作为回应。她的脑袋也顺势点了两下,有种鸡啄米的唯诺之感。她不太想抬头去看男生的表情,于是索性将视线停留在渐渐融化的冰淇淋球上,只见自己刚才挖出的坑和先前K先生用面包蘸出的坑刚好处在背对背的对称位置,看起来颇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味道。可这般“谜之和谐”却让陆琪多少觉得有些迷茫:不好不坏,难道这就是自己能通过相亲得到的最好结果吗?
平心而论,K先生是个举止得体的好男人。他会在入座时先一步帮陆琪拉出椅子,会在她的选择困难综合症爆发、推开菜单说“随便”时毫不纠结地一个人做出选择,也会在选择完成之后一条一条询问女生接受与否,还会在餐中主动叫来服务生换餐盘加水、让陆琪享受到那些平日里因她“懒于沟通”而从未享受过的一切服务。他说话不偏激,语气彬彬有礼,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V领毛衣,里头竖起了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领,不见得眼前一亮,却不至惹人嫌弃。
陆琪觉得,如果她自己是红娘的话,一定会把这位成熟稳妥的K先生作为自家婚介所的头牌,浑身上下哪儿都看不见槽点,怎么折腾都不会拆了自己台。可是作为相亲对象,她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这无关所谓的“条件”是否相配,而是这场会面实在是太四平八稳了,平稳得令她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想见他第二面。
如果真的遇上了想要相识、相知、相伴终身的人,无论如何,自己心里总该会有一种“想要见他”的渴求吧?
陆琪咬了咬嘴唇,一不留神舌尖触到了唇上残留的冰淇淋味道,意料之外的甜让女生不自觉舒展开眉心。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先前竟一直都皱着眉头呢。
手机上的绿色指示灯又一次亮了起来。陆琪偏过头去瞥了一眼,却没伸手点开任何页面。她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楼上办公室里的那几个姑娘大概正眉飞色舞地八卦着她的相亲故事吧。姑娘们原本肩负着将陆琪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重任——自从两天前经历了和“妈宝男”J先生那场脚底抹油的相亲之后,陆琪忽然意识到,在公司楼下吃饭还真是个不错的点子。其实她对这间餐厅一点也不熟悉,因而在刚才K先生问起的时候她才会倍感尴尬。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不过是考虑到天时地利:如果一旦发现相亲对象非常奇葩,她可以直接借着“需要加班”的由头光速开溜,而在这个时候,倘若能再接到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虽说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有内涵有逻辑的新时代女性,可是一旦玩起这种在电视剧和网络小说里都已经嚼烂的小手段,“每逢忙季胖十斤”的群成员们仍旧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着跃跃欲试,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的庸俗品味。陆琪也乐得让她们帮一帮自己的忙,就算是被当成消遣对象也无妨,毕竟最近这段日子谁都不好过,急需一些重口味的强力鸡血让大家恢复状态,好迎接春节长假后又一轮的狂轰滥炸。
谁料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女主角自个儿倒先退下了阵来。可想而知,一顿吐槽肯定少不了,不过陆琪却一点也不担心,她甚至有点儿小兴奋,以至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闺蜜们会向她丢出怎样毒舌的言语——咳咳,这并不意味着陆琪小姐是一位心理变态的受虐狂,她只是很高兴自己终于又能见到她们四个人一起插科打诨的场景,就像几个月前那样,彼此亲近无芥,互相揭短又互相补长。
人向来都是群居动物,悲欢离合间也总少不了有人作伴。人来人往,春去秋来,虚浮的过客那么多,可也只有在经受磨难的时候才能看出,究竟谁才是自己真正能够依靠的伙伴。
☆、正常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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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顿重修旧好的晚餐上,若菲说,幸好那时是陆琪给她打了电话,倘若她看见来电人是周轶卿的话,大概想都不会想,直接就伸手按掉了。
“哎,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你就这么……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