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多说几句话,被他给撞见了,都要跟他解释大半晌,生怕他能吃醋。
这会儿倒是聊得开,边说还边比划着,后脑勺上的马尾都跟着一荡一荡的。
成九叹远远地看着她,忽然有些小心疼以前的周璘。
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像捧着个什么宝贝。
他吐了口烟,在升腾起的青色烟雾里,眯缝起眼睛。
既然师父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又是个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小旮旯,那么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他落单。
于是,晚饭是一起吃的,坐在成九叹带来的野餐垫上。
周璘跟陈行行挨着坐,成九叹去车里拿瓶酒的功夫,那个师父已经坐到了周璘右
侧。
成九叹没说什么,耷拉着眼睛,把几杯酒倒上了。
杯子只有四个,他一人递了一个。
万野冲他挤挤眼: 干得好,要的就是这种男主人的正室风范,继续保持。
成九叹没顾上领会他的意思,倒是不动声色地注意了下师父的手。
无名指上是空的,不过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看不清楚有没有戒痕。
这个人不酗酒,只浅啜了几口,暖暖身子,后面就没再动过杯子,也健谈,正聊
到周璘初进报社那会儿。
他刚开了个头,周璘就笑:“真是我长这么大最黑的时候了,腿都晒蜕皮了。”
陈行行附和说: “对,我记得你那时候跟横渡了个撒哈拉一样。”
怕成九叹跟万野理解不了似的,师父解释道:“我们做社会新闻的,出门大部分都骑小电驴,横冲直撞跑得快,省得被堵路上,到地方什么都采不到了。”
他指了指周璘:“她刚跟着我跑新闻的时候,正是大夏天,顶着大太阳坐电动车后
座上,一晒一整天。”
说到这儿,笑了一下:“我记得第一天的采访,是个农民工讨薪,把学校门给拿锁
链锁上的事,我俩到了地方,还是从墙上翻进去的。这姑娘一下就进去了,扶都不用我扶一下。”
周璘捧着杯子,笑得眼睛弯弯。
成九叹没言语。
这是他缺席的人生,他没见过那样的她,也想象不太出来。
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样的,不知道她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
师父继续说着:“一起进来的几个实习生里,就周璘最能吃苦。看着娇娇气气的,
一到工作场合,脱下高跟鞋能砸人脑袋的那种。”
周璘小得意;“我会变身。”
成九叹看着她眉目飞扬的样子,嘴里微微发涩。
不行,必须要宣告并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打破他们共同的回忆结界。
他没话找话:“周璘你腿别瞎晃荡。”
周璘暂时从跟师父的聊天里抽离出来,分给他了点可怜的注意力:“碍着你了?”
“晃得我眼晕,”成九叹板着脸说。
“那你报警吧,”周璘看了他一眼。
成九叹喊了一声。
低下头后,嘴角偷偷翘了一下。
翘完后,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像三岁的小孩争宠似的,能抢过来一分钟的注意力就是高兴的。
真沒出息啊没出息。
周璘没注意到,师父倒往他身上又多看了两眼。
其实看这山的简陋样子,周璘已经对传说中的星星不抱什么希望了。
没想到,随着天越来越黑,头顶的天空,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干净深邃,星光璀璨。
讲话声停了下来。
师父把自己的单反拿了出来,往旁边走远了些,找个好角度拍照片。
人一离开,成九叹的心情立刻就轻松多了。
他回车里拿了条毯子,扔给周璘。
再晚一些,万野直接躺在垫子上就睡着了,陈行行也回了帐篷。
成九叹侧头看着周璘,她眼睛润润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璘,”他就是想叫她一声。
周璘回过头来:“干嘛?”
她眼里的星光还未散尽。
成九叹问:“累吗? 做记者的时候?"
周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也不太累,工作么。”
成九叹笑了笑,没再讲话。
天地俱寂,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人的心里也变得很安静。
心中所想所念好像被拿着放大镜放大了许多倍,堵在嘴里,不说出来不能罢休。
周璘犹豫了几下,说:“对不起啊,那天说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成九叹说,他把她腿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不过分。”
周璘没看他,把头埋到膝盖上。
毯子上的绒毛毛蹭着脸颊,痒痒的,暖暖的。
她闷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