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不错,夜里没再下雪,不然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里可没处躲。
这时,陆庭琰突然紧紧捂住了嘴,但还是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这一下,把靠在他身上沉睡的楚嫣吓醒了。她微微眯开眼瞧了一下,又安然地闭上眼。
“我在做梦么?”她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他。
“当然不是。”陆庭琰柔柔地说着,他爱她微笑的模样,怎么也不够看。
下一刻,楚嫣猛地清醒过来,她坐直了身子,那双大大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陆庭琰,许久才说:“你来了。”
“我来了。”陆庭琰附和她。
“你……”楚嫣想起什么,扯着身上穿的囚衣,又抬手摸黑发,一抹羞怯浮上脸庞。“我太不得体了。”
陆庭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伸出手,细细地帮她将额前的乱发拨顺了弄到耳后去,又将她的袖子折好,再拍了拍她裤脚的灰尘。做完这一些,他才说:“什么才叫得体,这样子我也喜欢。”
喜欢?楚嫣的耳根子红了,还从没听过陆庭琰说这么直白的话,惹得她的心跳得老快。
“崇哥哥太过莽撞了。”楚嫣说。
“谁说不是呢!好在你毫发无伤,不然……”
“不然,你要怎样?”楚嫣轻笑。
“打我是打不过他,但说……还是能说教一番的。这回是我知道得晚,否则定不会让他这么胡来!”陆庭琰说着叹了叹气:“他这一闹,皇上顾及颜面,不只会加罪于你,也必会重罚慕府!”陆庭琰忧心忡忡。
楚嫣有些动容——他不只是担心自己,也同样担心崇哥哥。
“慕少将军,北上平叛,奋勇杀敌,是用命换来的边城安宁,若是因此削爵,岂不是太可惜?”
“那你呢?我听崇哥哥说,你被罢官了?”楚嫣说着,又低头喃道:“皇上不识人,少了一个为民尽心尽力的父母官。”
“深宫内苑,那么多繁琐之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皇上哪有什么时间细查?没要了我的命算好的,只是……可惜了你娘的案子。”陆庭琰的语气里不无遗憾。
楚嫣听后直起身来背对着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收回去。
陆庭琰知道她难受,他也站起来想跟紧她,腿一麻,险些摔倒在地。
“是我连累了你。”楚嫣自责地说道。
陆庭琰绕到她跟前,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安慰道:“不能这么说,有些事是天定的,就像你我相遇和重逢。”
相遇、重逢。楚嫣忆起往昔,唇角不由向上扬了扬。是啊,那的确叫人难以解释得清。
“可是你要是不做县令了,怎么办?”
“怎么办?”陆庭琰随即说道:“我刚刚就想好了,我们找个离京城远远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我识字,可以给人当账房先生,再不济,上街摆个摊子卖字画也成!”
楚嫣闻言也跟着笑:“那我也不做深闺小姐,你若去卖字画,我就在家中烧饭给你吃!”
“这样甚好!”陆庭琰哈哈大笑,他已能想象那是多么平凡而幸福的一幕,可不一会儿却眉头紧锁:“可那样,你就得跟着我吃苦……”
“在天牢里难道就不苦么?”楚嫣反问道。
陆庭琰低头沉思,她说的也不全是错的。
见他沉默不语,楚嫣朝他走近了一步,学他那日的举止,捧起他那张俊秀愁容的脸,浅浅笑着,深情款款地说道:“能和相公朝夕相处,天涯可往!”
一声“相公”,驱散了陆庭琰所有的顾虑。动情之下,他拥她入怀,久久都不肯放开,直到耳边传来她低沉的轻咳声。
他连忙放开她,两个人相视而笑。
楚嫣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心口,说道:“不用我逼你求亲了吧?”
陆庭琰握下那只手,笑得合不拢嘴:“不用不用。其实,我一直想娶你,就是怕……乌鸦不配凤凰。”
“乌鸦?”楚嫣“扑哧”一声笑得更开怀,满意地说道:“你那么白净,可别玷污了乌鸦!”
陆庭琰十分高兴,未来渺茫,但此刻值得庆贺。他当即把楚嫣横抱而起,柔情似水地说:“从此我便是你的腿,你去哪我都跟着。”
楚嫣羞得把头垂得不能再低,藏在他怀里轻声娇嗔道:“我可不要,做什么都要你抱着,那我岂不是毫无用处?”
“远走天涯,路可远着,你走得动?”陆庭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走不动,老娘就走得了?”
陆庭琰回头,只见香雀扶着陆陈氏从一处草丛里走出来,身旁还跟着喜儿和鹊儿。
他面露尴尬,楚嫣则红了脸细声说:“还不快放我下来?”
陆庭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地上,松了手,才走去搀扶老娘亲:“娘,你们何时到的?我都没听到马蹄声。”
“沉醉温柔乡,怎么有闲心听别的声音?”陆陈氏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