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有些闷闷地痛。
阿Yin同样。
像是一对痴人,雪越下越大,他觉得指尖都开始僵硬,想到此赶紧提起她的手搓了搓。
“阿Yin乖,我们先回家。”
雪天路滑,行车缓慢,还是早早启程的好。车子发动后,阿Yin这侧有方观澄看不到的身影划过,人身牛头,自然是阿旁来引渡鬼魂。
他开的小心,还不忘试探空调温度,再摸摸阿Yin的手。然后,一路平安到家。
次日刷到新闻后,他还给阿Yin看,显示西岗区某街巷无监控区域有一人死亡。
而阿Yin收到障月的微信消息:Yin律不准鬼改人命数,你又想下一次地狱吗?
她没有回复,默默删掉了这条消息,然后看着方观澄说:“今年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外面都结冰了,我们这两天别出门了好不好?”
方观澄无奈,却最是拿她下的决定没辙,“我怕你在家闷坏。”
看着那和煦的面容,她心里满足,又怀有隐忧。拉着他坐在沙发里,躺在了他腿上。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你昨天不是给我讲了玉簪记嘛,我也给你讲一个。”
“嗯?阿Yin讲讲看。”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一只妖……”
拜阎王爷低调作风所赐,千百年鬼界不曾作恶于人间。而妖族太过高调,还成了影视剧里的热门题材,虽说有时也会误把东北的胡仙算作是妖,实际上是游走于Yin律边缘的狐鬼。她只能把鬼说成妖,不然方观澄八成会脑补成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那种丑陋的鬼。
“她和这个僧人相爱,违背了佛家清规。”
方观澄忍不住插嘴:“另一个版本的《玉簪记》?”
“不是呀。”伸手拍了下他的腿,“好好听着。”
“本来约定好归俗相守,可乱军入寺,只死了僧人一个,她甚至没见到最后一眼……这还没完,女妖长命不死,等了千年才找到僧人的转世,那一世很苦。她爱他,却也不爱,浪费了太久的时间,最后他以死护她,可她却从没和这个转世讲过一句交心话。你说,是不是很坏?”
他不答,反而问了别的问题,“那她还在等吗?”
在等吗,在的吧。
点了点头,越发低落,“嗯。”
方观澄扯着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绕,默了片刻才慎重开口,“阿Yin想表达什么呢?活下来的那个,往往才是更痛苦的,更别说要提起重来的勇气。”
她忍不住,埋在他衣尾,搂住他的腰。观澄只听声音染上隐忍着的哭腔,很是颤抖。“我……我就是读了这个故事后,好难过啊。她毁了他,没有她他不会过得那么凄苦,命定的事情,你给改了,总有人……总有人要以死承担。可,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句话里满是“她”和“他”,但方观澄听的清楚,深知阿Yin讲的绕口令是什么意思。抚了抚她的头,任她闷闷地哭声渐起。
“从礼法角度来说,不论是《玉簪记》还是你的故事,确实背德。那它为什么还会流传这么多年饱受赞叹?因为我们首先是人,是人皆有情,情会先于一切。”
“至于死,想想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如果主人公做了错事,以旁人的死为之承担,你也会吐槽的对不对?该是谁的责任,就应该由谁来受。我以为,也许僧人死的时候会想,庆幸整座寺庙只死了他一个。”
她哭的厉害了。
眼前人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看客。所有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不一样。其他人的妄言是揣测,他的妄言却平白地添上几分真实。
方观澄看着抱住自己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心疼的不行,却只能给她顺顺背,再柔声地哄:“我可能不是很赞同阿Yin所说,她很坏。或许吧,或许她确实很坏,可既然真的坏,为什么还会等那么久呢?三生三世的故事,听起来怪浪漫的,但设身处地去想,哪一刻不是苦的肝肠寸断。”
“被留下的,未必幸运。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到了那时,我来送你。而不是阿Yin独自面对死亡,这太残忍。”
她试图憋回去那股哭意,未果,眼睛已经泛红,不愿意抬起头。方观澄明显感觉得到,衣衫已经濡shi。
“我的阿Yin,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不论是僧人,还是此后的转世,他都不怪不恨。真要细说其中情感,未能亲口吐露的爱意,才最是泛滥吧。”
“阿Yin,不要哭了。”
人生苦旅,不过求个风帆以航。
他为帆,她则算是风雨侵蚀后内里碎裂的航船。没什么值得和人说道的,不过暗伤连城。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碎屑片段:十年后夜入般若寺,望着禅堂之中那玄衣僧人数着念珠的背影,同时般若寺撞下最后一声钟,她看了很久;老上海渡口旁的闹市,洗的发黄的汗衫男人路过,她暼见那个侧脸,木盆砸在地上好大的响;还有,那个咖啡香气的春日,念竺书馆来了最特别的一位客人,在背后说一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