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都擎着一柄长矛。
阿什尔击退过劫匪,但没有对上过这种人。一旦他冲出去,就算成功救下丹瑟利尔,自己也会变成罪犯被通缉……除非他能将这些人都杀死。他只是个猎户,虽然从前见过不少鲜血,但从没想过杀人。他一路暗暗跟着押送队伍,越来越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押送队停下来休息时,阿什尔藏在灌木后面,留意着丹瑟利尔的情况。丹瑟利尔虚弱地靠在笼子边缘,双手被缚在身后,因为颠簸,他的腿又开始出血,斗篷上的深色越来越浓。
阿什尔咬紧嘴唇,手慢慢伸向腰间的柴刀。突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猛地回头,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不远处。
男人似乎倒被他吓住了,迟疑了一下,躬身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几步。
“尊敬的大人,”小个子男人的态度非常谦恭,令阿什尔有些不解,“请问,您是那亵渎术士的……熟人?”
阿什尔点点头。他隐约觉得来者很古怪,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与一般人不同。
小个子男人每说一句话就要行个礼,一般人就算对郡长也不会这么恭敬。“尊敬的大人,恕我冒昧,您打算亲手杀了丹瑟利尔吗?”显然,他误解了阿什尔的动作,“劝您别这么做。他是个很强大的施法者,即使被捆住手,也难保有什么别的花样。我……我当然知道您也很强大,您肯定不会怕一个人类,但是毕竟小心为上。我们就在一边看着他被人类侮辱至死吧,听说亵渎术士的法术对人类无效,现在的结局,是最适合他的了。”
说完,他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再次对阿什尔低头行礼。
“你是?”阿什尔压抑心中的怒火,尽力故作平静。
矮小的男人恭敬地回答:“我只是个弱小的人间种,尊敬的大人。如果您有什么差遣……”
阿什尔打断他的话:“是你?丹瑟利尔说过要去见一个客人,似乎就是个恶魔。”
“是的,我……”人间种的话还没说完,阿什尔一瞬间就到了他面前,左手扼住他的喉咙,右手举起柴刀。
阿什尔几乎没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动作有多快,手上的力气又有多大。他几乎要捏断人间种的颈椎,然后一刀一刀将其削砍得不似人形。
恶魔没有人类那么容易死。人间种的身体颓然倒下,黑血蔓延成水洼,但他还活着,身体痉挛着想求饶。
直到这时,阿什尔才猛然清醒过来,震惊地后退几步。
即使再愤怒,他也想象不到自己可以轻易下手杀死这个人……或者这个恶魔。因为跟随丹瑟利尔,他倒是听过不少黑暗生物的名称、习性,但他从未想过去亲手对付它们……更奇怪的是,面对恶魔时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任何恐惧?
阿什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知道怎么才能更快杀死这个人间种。柴刀或手斧仅仅能重创他,他的恢复能力可比人快得多。
短暂的几个音节溢出阿什尔的嘴角,他手里多了一柄银色的长军刀,锋刃上闪烁着赤红的符文。
他斩下了人间种的脑袋,毫不犹豫,也毫不畏惧,就像曾经常这么做一样。
押送巫师的民兵们听到了响动,紧张地警戒四周。他们之中的一人发现了阿什尔,正指着他大喊大叫。
阿什尔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一种矛盾的力量在他的灵魂中暗涌,让他无法分辨现在的情形,眼里只有牢笼里的丹瑟利尔。他想救出这个人,他以前好像说过,要保护这个人……
显然丹瑟利尔也发现了阿什尔。他知道阿什尔原本的灵魂太强大,很容易动摇“记忆锁”。他得做出判断:是否要现在解消法术。
也许阿什尔能救他,但也可能立刻杀了他。
在丹瑟利尔考虑时,阿什尔已经冲向了猎人和卫兵。现在的阿什尔并不等于原来的那个恶魔,他天生的战斗技巧,因为“记忆锁”而非常不稳定。有时他能根据本能做出反射性的动作,也有时面对猎人的长剑会不知所措。
丹瑟利尔想起了大约一年以前。他驾着马车在夜路上遭遇劫匪,恶魔阿什尔杀光了那些人,还把腥臭的血ye溅了他一身。
现在的情形一如当初,阿什尔手里的军刀依旧锋利如火舌。
有几个卫兵倒在阿什尔的刀下,也有两个逃走了,猎人中的一个也被刺穿喉咙而死。另一个猎人伸手进囚笼,抓住了丹瑟利尔的斗篷,把长剑指在他颈边。
逃跑的卫兵会带回来更多人……而且这猎人很可能立刻动手杀死自己!想到这点,丹瑟利尔无法再细细分析判断情势,他心中的恐惧与焦躁一起膨胀着。
他低声念出了一串音节,猎人意识到时,施法已经结束。
他解开了阿什尔身上的“记忆锁”。
属于自身的记忆被释放时,阿什尔感到一阵刺痛与窒息,犹如被熔岩包覆淹没。
镰翼皇族、笼谷之城、在人间游历的数十年、丹瑟利尔在夜色中擎灯的身影、学徒与导师、利维坦之书、藏匿于人造位面的魔像、沉重跳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