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让我知道你还记得我就行了。”
林臻答应了。
从春末到秋初,她仍然联系着的人很少,唐其骏算其中一个。
她起初会在唐其骏问起的时候说一下自己在哪里,但是说了两次发现她去的地方太偏僻,唐其骏也压根没概念,就变成了偶尔汇报一下自己还活着,报个平安就算了。
她走访的贫困学龄儿童大多都在山沟沟里,需要飞到大城市,转汽车到县城,然后运气好的话可以蹭到老乡的农用车或是摩托车,运气一般的就只能自己步行,走上两三个小时。
心理医生一直都建议林臻可以通过运动来提高自己的多巴胺分泌,同时也分散一下思绪,以前工作忙起来没有时间,现在她算是彻底做到了。
她一个人用了半年的时间,几乎完成了整个公益机构成立以来积压的所有走访工作量,不断地从一座山换到另一座山,一个村子换到另一个村子。
林臻并不是优越家庭里的孩子,从小吃的都是苦,但在霁云的两年着实娇惯了不少,这回出来,像是猛然从云上落到了泥里似的。
一般大城市的条件虽然比不上虹城和海城她的预算也低,但干净能洗澡的宾馆还是住得上的,到了县城就只能住招待所,房间里经常没有洗手间,浴室也经常没有热水,吃饭也只能到非常可疑的小饭店,有时候还得去大货车司机聚餐的大排挡。
48.泥潭。
但这些物质上的条件很快就没有再困扰林臻了。
她在山里见到了这辈子甚至都没有想象过的穷困。
她好歹是在城里长大的,对于“穷”的最坏概念,无非就是工资低、去不起饭店、家里房子很小之类,但山里的穷,是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穷,是一年到头可能用不上现金的穷,是一天只能吃一顿土豆的穷,是女孩到了十五岁就要嫁人、换一笔几千块的嫁妆、好把家里漏雨的房顶重修一下的穷。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惨到无法描述的故事,都令旁观者无限心碎。
出来没几个星期,林臻就可以在徒步爬山的时候听江逾白的专辑了。
看到“江逾白”三个字,那些曾经的锥心之痛在rou体疲乏到极点时根本泛都泛不起来。
她完全觉得以前的一切纠结、沉重、过不去,都是轻飘飘的无病呻yin,都是吃饱了太空而产生的悲春伤秋。
等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谁还有心思介意对方的某一句话是不是太尖刻?
她存了江逾白弹的肖邦、莫扎特、贝多芬,走在路上的时候戴着耳机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听。
耳机里的他好像处在十八世纪的欧洲宫廷,高贵,雅致,超凡脱俗,而她,走在泥泞不堪的乡间小路上,疲乏,沉重,狼狈不堪。
她甚至连胃病都不药而愈了,因为每天都在路上不停地走,身体变得强壮了些,还有就是能正儿八经吃饭的机会也不多,本能促使她居然连干粮都可以毫无问题地配着凉水吃下去了。
秋天时,林臻有一次遇到了暴雨。
她那天在走访儿童家里多耽误了一会儿,紧赶慢赶往山外走,还是错过了回县城的最后一班小巴。
老乡们告诉她,再往东边走上一个小时,有另一个村子,他们村长有一辆摩托,可以把她当晚送回县城,好让她住回招待所里。
山里的气候变幻莫测,本来还是夕阳微照的好天气,陡然间就下起了大雨。
两边都是荒山土路,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林臻虽然穿着防水的冲锋衣,但是很快还是整张脸都shi了。
但是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一路走到下一个村子,就算这晚回不了县城,也要到下一个村子才能找老乡家借住,总不能一直在野外淋雨。
黄色的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开始变成一波波的泥流,从两旁的山坡上往下滚,林臻没见过这种阵势,怕最后变成泥石流把她卷走,慌不择路地走到土路中间,好离两边的山坡都远一点。
泥越来越深,她很快就迈不动步子,双脚到膝盖全都被泥水裹住了,沉得像两双极厚的靴子。
暴雨中的天色猛然黑了下来,她甚至快要无法分辨方向。
停下来就要被泥水淹没,往前走则更可能陷进泥潭。
林臻停下脚步摸出手机。
没有信号。
她把手机往头顶举了举,还是没有信号。
还是得走,停在这里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林臻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都不敢再看手机,生怕看到时间以后会心生绝望。
全身都已经shi透了,不知道是雨还是汗水,又冷又重,衣服全都糊在一起,裹得她不能呼吸。
她害怕到了极点,心脏狂跳,脑海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机械地尽力拖动双腿,哪怕往前挪动一步也是好的。
视线里突然出现两盏灯时,林臻猛然全身力气一懈,站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可是那灯还是很远,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已经完全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