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任过一年,他也是从杭州转学来的。”说完,挑衅似的扬着下巴看不做声的少年,“多住了一年就这么瞧不起人,那再过两年,是不是就要叫你上海通啦。”
穆泽霖突然笑了,本就浓重的瞳孔登时深得发绿,无边艳色与森森寒气同时弥漫,看得两位女孩倶是呼吸一滞。
“除了去年,我跟我那京剧花旦的亲娘,在杭州住过四年。”
他特意用了那日两人议论自己时一样的句子,这下饶是胆大如徐知秋,也禁不住尴尬得眼神飘忽。
少年满意了,竟然主动伸手拿了块莲花酥在掌中把玩。
徐知秋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转移话题,“之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那你说采芝斋的点心在当地算不算有名?要是我大哥排错了队,我可要好好笑话笑话他。”
穆泽霖本来懒得理会,刚才突然出言讽刺,也只是借机发泄在盛娇颐那里受的堵。一抬眼,却发现那给他添堵的人正专心看自己,总是虚情假意的迷蒙眸子里,倒是透出几分真切的好奇。
少年一顿,不紧不慢的吃一口点心,拿着残缺的莲花开口,“算有名,但最有名的是核桃冻,天热易化,只能现买现吃。”
说完,就见对面女孩笑意渐浓,似有无边向往。
穆泽霖突然也有些想念那凉凉的口感,想念久远的春夜,他坐在狭窄的过道里,慢慢品尝核桃与nai油的香甜。甜味似乎还在口中徘徊,不愉快的记忆便汹涌而来。
身后一门之隔,是女人求饶的呻yin声和男人露骨的叫骂声。
他那位京剧花旦的亲娘,在被始乱终弃之后,又被剧团除了名。一个女人,大着肚子独自讨生活,最后,成了最低贱的暗娼。其实,她本来不用这样艰难,可她偏偏要他读书,要他像他那不曾露面的爹一样有出息。
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是来找她了,只不过,那时候她坟头早爬满了草。而那个人,只是嗯一声,便像检查骡子一样检查他牙齿。
少年手掌收紧,缺了一瓣的莲花酥瞬间碎成了渣。
徐知秋瞪眼,“穆泽霖,你别浪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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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头
穆泽霖三天没来学校了。自从前日在徐知秋家讨论完之后,他就没再露过面。
徐知秋等了三天,已是极限,今日特意去找教务主任旁敲侧击了一番,这才得知他病了。
主任正愁该如何登门探望,又不至于显得过分殷勤,丢了读书人气度,徐知秋就送上门来。得知三人是英文作业小组,主任笑得合不拢嘴,即刻将探望同学的重担转交给徐知秋。
徐知秋本想拒绝,奈何姜还是老的辣。
主任笑眯眯敲她软肋,“徐同学,一个出色的新女性除了要有独立自主的人格,也不能丢弃善良友爱的传统美德”
徐知秋含在嘴边的拒绝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她自诩新女性,怎么能不“善良友爱”呢,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家里提一盒杭州点心,又买上一束百合花,诓左恕说两人要去自家讨论,实则拉着盛娇颐一起去了穆市长家。
她们没见到穆泽霖,倒是见着了深居简出的穆夫人。穆夫人闺名郑婉晴,来自北平郑家,从小受的是无才便是德教育,识字不多却十分温柔,讲话轻声细语,仿佛声音大一点就要受惊。
对于她们特意前来探望非常感谢,只说穆泽霖在楼上睡觉,便招呼她们喝茶吃点心。
“谢谢你们特意来探望霖儿,知道他在学校有交到这样好的朋友,我就放心了。”穆夫人慈眉善目犹如画中观音,“霖儿从小身体不好,还要麻烦你们平日里多照拂他一些。”
徐知秋忙不迭答应,盛娇颐也跟着微笑应和,却隐隐感觉穆夫人字里行间透着莫名古怪。
她与外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多,好在徐知秋活泼健谈,这才得以偷闲,观察起穆夫人来。
穆夫人如传闻一般虚弱憔悴,苍白的脸上泛着青灰,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旗袍在她身上晃晃荡荡,如遭了风的旌旗。阵阵檀香味道自她身上传来,与她们说话时犹不忘捻动佛珠,当真虔诚。
不敢多看,盛娇颐调转视线观察别处,刚一抬头,便被穆夫人身后长条几案上的相片吸引。
相片是穆夫人与一个小男孩合照,穆夫人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些,脸颊饱满,身材圆润,与现在可谓判若两人。那小男孩穿着西式背带裤,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家世极好的小少爷。
穆夫人注意到她视线,回身捞了相片过来,本就慈祥的眉眼越发柔和似水。
“这是霖儿小时候,他自小就很听话,别人家的儿子上房揭瓦,皮得不得了,只有他安安静静在家读书,要我叫人才肯出去玩,先生们都说他有状元之才。”
说罢,将相片递给对面少女,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