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动手呢?又说不定陆英时念在她嘴甜的份儿上,给美言了几句呢?
谁说得准。
司机早在门外候着,见到两人,毕恭毕敬拉开门。
“大哥路上小心。”
“小妹回去吧。”
陆英时正要弯腰上车,又被身后的娇嫩嗓子唤住。
“大哥等一下。”
他将转身,那鹅黄色影子便扑过来,堪堪在他胸前一拳处停住。
“这里好像被咖啡溅到了。”
陆英时低头去看,什么都没发现。
盛娇颐上前一步,葱白似的食指戳上男人大腿处布料。
“这里,我也是刚刚在阳光下面才看见。”
顺着那截莹白,陆英时看见月牙白长衫上果然有一点不协调的咖啡色。
一股子烦闷席卷全身,尤其灌满咖啡的胃,蠢蠢欲动。
盛娇颐抬头娇笑,“大哥要先回家换衣服了。”
若有若无的香波气味袅袅袭来,有点像水果,又有点像花香。清爽香甜,胃里霎时安生不少。
陆英时视视线不自觉落在女孩白生生的颈子上,心底被勾出一丝异样,想凑近些再闻闻,辨认清楚那味道究竟是什么。
“大哥?”
“嗯。”
“你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盛娇颐看他,细致的眉轻轻颦起,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黄光晕,毛茸茸的。
陆英时好不容易摆脱那味道的纠缠,给了盛娇颐一眼,转身上车。
盛娇颐莫名其妙,但还是敬业地笑眯眯立在门口,目送陆英时车子远去。
*
当晚,大上海歌舞厅开业,不少沪上名流前来捧场,陆英时代表浦华商会到场。
一众西装绅士中,孙老板一眼捉住穿藏青色长衫的陆英时,脸上堆满笑,立刻挤开人流凑上去。
“陆少,您肯赏光,真是蓬荜生辉。贺四爷近来可好?我前日刚得了个西洋八音盒,贺四爷贵人事忙,一直不得空,这种洋时髦落在我这么个粗人手里实在可惜,您看,您劳累?”
说完打个手势,身后的年轻人顺势送上暗红丝绒盒子。
陆英时接过,道,“孙老板费心了。”
孙老板笑得眼角褶子层层叠叠,“哪里哪里,能入贺四爷的眼,是我的荣幸。”
贺衍喜欢新奇玩意,是上海滩公开的秘密。金银地皮不见得能讨这位阎王开心,但稀奇古怪的洋玩意却能引得他注意。
孙老板费了大力气才托人从英吉利弄来这么个东西,就等陆英时露面。
百乐门舞厅是浦华商会的生意,他开个大上海,本就有分杯羹的意思。虽然年前拿下地皮后,贺衍和善表态生意是做不完的,大家有钱一起赚,但他送去的东西全都退了回来,吓得孙老板神经衰弱。
直至月前,孙老板主动表示自己能力有限,请商会一定派个经验丰富的人来做经理,陆英时这才发话要来庆祝开业。
现下八音盒也成功送出,他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孙老板亲自引陆英时入内,殷切介绍舞厅的安排布置。
陆英时面容清冷,神色淡漠,在这样灯红酒绿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拒人千里。
越是这样,越引人注意。
在无数或羞涩或火热的目光中,陆英时注意到一双眼睛。
其实只顿了半秒不到,孙老板便心领神会,介绍完毕,又引陆英时上二楼包间。
“陆少,您喝茶,稍等片刻。”
陆英时料孙老板不会在开业这天找麻烦,便宽心等待,看他究竟搞什么把戏。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
陆英时抬头一看,正是舞厅里那双眼睛的主人。
他心中冷笑,不知该赞孙老板眼色过人,还是怒他自作主张。
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年纪,样貌在一众舞女中算不上出彩,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怯生生,似乎随时要掉泪。
这样面相并不适合作舞女,陆英时也谈不上喜欢,可就是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
他自顾自喝茶,将那女孩晾在门口,一杯水下肚,冷冰冰开口,“叫什么名字。”
女孩掀开眼皮,快速偷看座上男人一眼,红着脸答,“苏怡。”
“来做什么。”
苏怡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陆英时面前,仰脸看他,“求陆少收了我吧,孙老板说我要是不能讨您欢心,就不要我在这儿做了。”
陆英时眼皮都不动一下,又给自己添茶,“你做不做,与我何干。”
苏怡愣住。
妈妈不是说,只要她一哀求,男人就会小宝贝、小可怜的搂她入怀,然后行那男女之事吗,怎么……
心里着急,眸中水汽更浓,鼻头都红了起来。
陆英时看她这幅可怜模样,却想起另一双眼睛。一点小事吓得她要他别生气,呼吸都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