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治齐笑道,由木桌后站起,急忙收拾桌面。
“不用了…我还有事。”瑟瑟将深灰色羊毛围巾绕了几圈遮住了脸,一身宝蓝色大襟衫罩上披巾,黑色马面裙,朴素低调。
“…好吧,那这给你。”杨治齐心知瑟瑟想去那地方探看,叹了口气,由抽屉中取出锦帕包覆的团状物交给瑟瑟。
“这是?”瑟瑟疑惑接过手上散溢着淡香的锦帕。
“喔,香皂,洋人的香胰子,用来洗澡用…啊,我…你可以用来洗手。”杨治齐话说得快,赶忙解释,指着瑟瑟让油墨染黑的手指。
“…这…很贵吧?我不能收…治齐哥,谢谢你。”瑟瑟腆着脸看了自己的指尖,甲缝中有着洗不净的油墨,自她在报社工作,便困扰许久。但文员的薪资不高,天津租界近郊租一破旧小屋,连暖炕都没有,还得省吃俭用,才过得下去,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买香胰子?
杨治齐对她的好,她看在眼底,感恩在心里,但却无法回报,心里也有愧疚。因此杨治齐送的礼,她一概不收。这香胰子掂在手上,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不,这是…这是宣纸厂给我的。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你拿去用用看。好用的话,我再跟宣纸厂多讨几块。”杨治齐连忙解释。
的确,那香胰子是他存钱买给瑟瑟的礼物。但他不能让瑟瑟知道这些事,就怕瑟瑟不收。
077回首灯火阑珊处
几个月前,他在北京与洋人朋友聚会叙旧,一路走过小巷,却碰巧见到瑟瑟与贼人拉扯哭叫。事态紧急,即便他知道梁家变故,瑟瑟是杀害梁东篱的嫌疑犯,且瑟瑟贩卖过风情画,但久未碰面,瑟瑟让子胥娇养后,如同牡丹绽放,越发端丽。再者他对瑟瑟并未忘情,这一眼,让他再度心荡神驰,赶紧吆喝洋人朋友上前抢下瑟瑟。
听闻瑟瑟哭诉梁东篱与魏家事故,气得他拍桌大骂,决意帮瑟瑟逃亡。瑟瑟心里后悔离开天津,气魏老爷竟然心毒如此,又担心子胥,便央求杨治齐帮她回天津。她不求与子胥再续前缘,只求能与他同一城市,偶尔能够偷瞧他几眼便好。
杨治齐心中苦涩酸疼,最终还是拗不过瑟瑟的哀求,答应瑟瑟。
他人面广,又与邱小姐连手卖画,在北京已小有名气,认识不少洋人与北洋军官、家眷,透过关系,将瑟瑟介绍给天津大公报的女编辑。
这女编辑也是爽飒之人,见脂粉不施的瑟瑟清秀端雅,文采斐然,眼眸澄澈灵动,二话不说,录用了化名为梁梦蝶的瑟瑟。自此,瑟瑟便留在天津大公报工作,做为排字文员,若表现好,则会在过年后升任文字编辑。
而杨治齐回到北京后,左思右想,犹豫半个月后,放弃了北京画室的工作与优渥的薪资,奔赴天津,也在天津大公报就职。他心里打的主意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魏家容不下梁瑟瑟,她与魏子胥情缘已尽,若能守在瑟瑟身边,日久生情,依旧可与瑟瑟再续前缘。
他压抑着嫉妒心情,陪着瑟瑟探了魏家,得到的消息是魏家大少爷出了远门,不知何时会归。瑟瑟心里欣慰又难过,欣慰子胥康复,却又难过子胥竟没有找他,就这么出了远门。大抵又是全国各地做生意去了。失落感极重,郁郁寡欢,却又忍不住经常去探探魏家。杨治齐将这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两个多月过去,瑟瑟对他依旧谦逊有礼,却是半点机会也不给他,他也就停止陪伴的动作。
“那…多谢治齐哥…我先走一步,明天见。”瑟瑟弯腰鞠躬,难以说清自己对杨治齐的亏欠与感恩。
***
瑟瑟在魏家府邸附近停留观望,魏家赤色大门紧闭,仅留看门小厮燃着暖龛守着,今日人少,她仅能远远看着,以免小厮注意到她。
天气越发冷了。
天空灰扑扑的,前日才下了第一场雪。
她拉紧了围巾,呼出来的白雾,chaoshi地贴附在围巾上,等到天色开始暗了,她才跨步离开。
一路上,她感叹自己傻气,子胥人是否在天津她都不知道,却是每隔几日便借故绕道走过魏府,象是只是途经路过。
抵达小屋时,天色已暗,她不禁有些后悔,今日她待晚了,她由布提袋中抽出铜制钥匙,喀拉喀拉地转动门锁,天气一冻,这门锁缺了针油润滑,声响极大,大到她听不见后头有人接近。
“啊!”
门打开那一瞬,瑟瑟尖叫一声,她的腰让人搂得死紧,那人掩住了她的嘴,低声唤道:“是我…瑟瑟…”
“唔…”
听闻来人嗓音,沙哑中带着激动之情,温暖的体温由背后紧贴的躯体传了过来,她掉了泪。
魏子胥!
“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忍心丢下我,这么躲我?”子胥揽着她的腰,用尽力气,就怕她跑掉。
她的身子好冷,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由巷外走来,这暗巷连灯都没有,仅能靠着其他家户的灯火照明,心疼得紧,揽得更紧。
“…子胥…你…来…啦…”瑟瑟扳开了他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