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温暖的笑着看向司檀,道:“都说孩子与母亲是连着血脉的,一旦成了形,就有了情感,知道何处是他的归属。就算你无心去管他,他也得顾念着你。你是他的母亲,你可忍心,这么看着自己的孩子陪着你一起难过?”
司檀指腹所及之处,这孩子好似有了感应一样,再次伸展一阵轻微浮动。她惨白的唇瓣轻轻颤动,涣散呆滞的目光,幽浮一重久违的温暖轻柔。
连带着她的歉疚一起。
悄然滑下的两颊的温热珠泪冲击着她冰凉的脸颊,冷与热的摩擦,顷刻间融合一味别样的陌生情绪,有爱,有怜,有痛,有愧。
“姐姐不能哭,姐姐一哭,小宝宝会就会跟着一起伤心了。”阿慕挪步上前,揽过司檀瘦弱的肩膀,温软小手慢慢伸在司檀脸上,轻抹去那两行酸涩shi意。
她娇甜笑着,又躬着腰搂着司檀的脖子,“我给姐姐呼呼,呼呼就不会掉眼泪。”
说着,嘟着樱桃小嘴,轻吐一口甜醇如蜜糖的气息,带着nai香味道,一丝一缕落在司檀的微垂的眼睑上,拨动起她柔软而纤长的翘睫。
“不掉泪了。”司檀艰难扯一道清笑意,抱着阿慕,贴近她乖巧温软的小脸。
“还是你有办法。”纪惏上前,将微绽悄颜欣然而笑的薛云希裹进怀里,趁着无人注意,奖赏似的低头浅啄一口。
“滚开。”薛云希不耐烦朝他胸前推了一把。
没使什么力道的一掌,对纪惏来说,就是小猫蹭痒。他手臂有意锁紧,抱的更为放肆。
转眸看着缩在司檀怀里轻言糯语撒娇的阿慕,一种奇怪的味道浮上心头。再低头凝视怀中不知心思飘向何方的薛云希,他眉峰微动,暗立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远大目标。
明年,他也要有一个像阿慕一样娇娇软软的小女娃。
还一无所知的薛云希正高兴的咧着嘴,忽觉一股凉风钻入衣领,脊背发凉,遍体生寒……
总算将司檀低落到尘埃里的情绪,在将化为灰烬的那一刻重新点燃。阿慕原就喜欢亲近她,这次一来,就想留下多住几天。
袁夫人自然同意,只叮嘱几句,不许让她调皮,也不让乱跑,便放心留了她在府中陪司檀。
眼看年关将至,冷清的宣平候府总算有了一丝鲜活之气。薛云希也不回宫了,说是不自在,与纪惏一起住下。
自从纪惏有了生女儿的想法,脑中一闪而过之后,越发觉得此事重要。就不通知,不商量,真真切切的落实在行动上。
薛云希一肚子怨言,整日憋着气,时不时就炸着浑身毛,抡鞭子朝他甩一通。
可最终的结果,不管打不打得过,女儿都得继续生。
司檀每日有阿慕陪着说话,听她甜糯糯的唤着姐姐,晚上抱着她一起睡,隐约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薛云希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没变,住在府中,着实添了不少意趣。
有这两人陪着,司檀的笑容多了,极少一个人缩在角落胡思乱想。虽说胃口还不太好,入嘴的东西一觉不适仍会吐掉,可比起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转眼,已是除夕。旧日尽,新春始。千门万户同守同聚,辞旧迎新,共话吉祥。
袁夫人与袁大人一起,挑了几坛子上好果酒,在除夕之前的几天送进宣平候府,并在当日接走了阿慕。
薛云希与纪惏自不能一直住在此处,先前太后已着近侍催过几次,实不能继续逗留,也趁着节日回了宫。
原该喧闹的日子,一瞬间又冷清了起来。
正是府中白梅开的最好的时候,卓焉与木缘说了几次,将院外雪景描述的人间无天上有似的,变着法儿的引诱司檀出去走走。
司檀一直不去看闻亦,阿慕走后,也极少去往院外。园中景色如何,她早已经模糊。再者,她腹中孩子越长越大,超越了目前她身体可支撑的力度,走不动了。
可耐不过他们软磨硬泡的说,司檀还是妥协。由卓焉搀着,她披了件大氅,想到院中逛逛。
胡冥也说了,她整日这么缩着,对胎儿不利。
孩子现在活泼的很,早起晚睡间都要伸展一番拳脚,平日里听到动静,也会时不时的蠕动几下。
大了,就是不一样了。想必,他也是好奇外边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束缚,睁眼看一看。
司檀摸了摸球一样的肚子,微抬下巴,看那一簇簇相拥相护的花朵,于凛风中傲然盛绽。白瓣融合积雪,晶透如素色琉璃。
她记得上一次在这梅树下停留,是和闻亦一起。那时长公主受了伤,说是心情不好,硬赖在府里不走。闲来就和闻亦拌嘴,每每都被他气炸肺才甩着鞭子离去。
那样的日子多好。可这才多久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司檀抬手轻抚就近处的那枝雪梅,如同侵骨般的冰凉碎片落在掌心,撞上她身上的热气,化为一地圆珠清露。
她苦涩的笑了笑,心头的撕痛,一如当初,不减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