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忙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传来两个字:“不忙。”
她道:“那你明天陪我看戏吧,维妄周家那个小公子唱戏挺不错的。”
里面“嗯”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沉闷。唐海黎想,可能他是想睡觉了,或者是被她吵醒的。于是就不再说话了,回了自己屋休息。
第二日,微风不燥,太阳不大,在深秋里添了暖气,又不闷热,正是让人觉得舒爽的天气。唐海黎微微抬头望了望天,往姜蒙楽房间走,到了之后发现他的房门竟然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一个丫鬟在打扫。她问:“将军呢?”丫鬟杵着扫把,笑道:“一早儿就起来啦,说是好天气,还说您会选日子呢,今个儿听戏正好!”
唐海黎有些郁闷了,这厮竟然起得比她早,可她不知道戏台子在哪儿啊!算了,堂将宅说大也不算多大,大不了走一圈。罢了,在府里住了一年多,还没把这整个宅子走完过,就当是熟悉熟悉自己的窝。
戏台子这种地方不可能建在前院,只能是在中院或是后院。而中院中央是她以前住的小殿,四周也没见过什么戏台子,应当是在她不常去的后院了。
穿过一颗一颗密密排着的梨树园,绕过中院的荷池,却在荷池旁那个小亭子面前忍不住停了下来。她不曾认真看过这个亭子,如今才发现,两边柱子上分别刻着两句:“不堪重负相思海”“一败涂地生死离”,亭子中间有个牌匾,上面就一个字:合。
“唉”了一声,唐海黎摇头而心叹,“蒙楽怎么能这么傻。”驻足片刻,往后院走去。每走一段路,她的心就顿一下,每段路都是龛影皇宫里的各式小路的样子,每到交叉的地方就换一种。
等她走完这条小路,到尽头才看到前面有个戏台子,在角落里,很不容易被看见。但是戏台子建得很是Jing致,约摸一丈高,是用汉白玉砌起来的,戏台上的小木围栏上刻着鸳鸯,不仅是围栏,连台柱子和房顶上的翘头都是鸳鸯状,十分小巧。
而姜蒙楽已经坐在台子下面了,小圆桌旁还有一把檀木靠椅空着。
“睡那么早,果真起的就比我早。”唐海黎走过去,坐进椅中,调侃道。
姜蒙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左客卿你真会说笑,自从先生不在后,我就夜夜失眠。”
唐海黎只得装作没听见,佯装捶捶小腿,嘀咕道:“不告诉我戏台子在哪儿让我自己找,转了老大一圈,累死了。”姜蒙楽评价道:“娇气。”
评价完他眉头一抽,把手里捧着的茶杯放回桌子,疑问:“不是你请我来看戏吗,怎么,竟然自己不知道戏台子在哪儿?”
唐海黎挑眉,“不然我大半夜来找你干嘛,本来就是想问你戏台子在哪儿,不然请你作甚。”姜蒙楽无言以对,转过身静静盯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子。
她问:“维家那小少爷来了吗?”
姜蒙楽懒得看她,道:“早来了,人家可一下就找到了戏台子。他们都换戏服去了,先等着吧。”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戏服的人走上台了。妆化得很浓,唐海黎只能凭身形哪个娇小来分辨谁是维文文了。正这么想着,台子中间那个穿着白色花箭衣的人咧嘴笑了笑,十分青涩不好意思,正是维文文。唐海黎朝他点了点头。
台上十来个穿着黑色素箭衣的健壮男戏子,而维文文则是一身白,圆领敞袖,前后开衩齐腰,长及足,上绣花团。唐海黎适应了他们的戏装后,这才觉得,原是很好辨认的,维文文的妆容较为Jing细,化得有种女子的秀气,但举止依旧不失男子气概。
开场便是维文文上前,立于那十几素箭衣面前,冷面严肃。台下两边的奏乐也开始了。片刻,十几人绕着他走唱起来,字正腔圆,听词是要开战的意思。唐海黎略微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很快进入打戏阶段,刀光剑影枪相交,锣鼓震天,胡琴如泣。一小会儿功夫,十几位素箭衣全部倒地,留下白衣花箭衣喘气,整个戏台极为凌乱,颇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让人置身于战场之上了。
白色花箭衣正在喘气,从后面突然冲出另一位黑蓝色花箭衣拿剑向他刺去。唐海黎心莫名提了一下,才想到这是戏曲。果然,白色花箭衣就像提前知道一样,猛然回头与他交锋,几招之下,那黑蓝花箭衣也倒下了。
这时,白花箭衣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但用手撑着地,顿了几秒,就起身,朝后走去,蹲了下来,扶起躺在地上的一位紫花箭衣,抱在怀中。奏乐戛然而止。
唐海黎的心跳也突然猛地停了下,这是!这是当年龛影亡国时,她为了救姜蒙楽时发生的事情。怪不得这样熟悉,虽然许多场景对不上,但分明就是讲的那件事。维文文说这戏曲叫《为尔,遇佛杀佛》,这名字是在说她为了救姜蒙楽而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吗。她将头转向姜蒙楽,看了眼他,见他平静如常。
也对,这戏本是他写的,自然看过许多次了。
姜蒙楽意识到她在看他,关切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