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道:“大小姐,夫人快不行啦!”
我悚然一惊,只来得及“啊”一声。枕壶站起来,扶我起身,道:“阿昙,快上车,我们赶去丞相府。”我张皇地望了望将军府的大门,无措道:“可是……”那老羽林军跺脚道:“少夫人,您可糊涂了?见将军还有机会,见优夫人可未必了。”我腿一软,几乎要倒,枕壶一把握住我的腰,紧紧搂了我跳上马车。绫织随后赶忙爬上来,马车夫扬起鞭子,马蹄哒哒向前去。我被炸得七荤八素,只牵了绫织的衣袖,虚弱问:“我阿娘怎么了?”绫织哭道:“夫人半夜里开始咳血,宫先生说她挨不过啦,就剩片刻功夫了。”
闻言我再不能说一句话,只缩在枕壶怀里瑟瑟发抖。夤夜,街上空无一人,只月光相伴。我们转了几座坊市,总算到了丞相府。枕壶当先跳下马车,向我伸出手,柔声道:“阿昙,来。”我恍恍惚惚握了他的手,被他半抱着下了马车,却在相府门前畏葸不前,只捂了脸不肯进去,道:“我阿娘会不会已经死了?”枕壶道:“你得自己去看,一直在此徘徊可是见不着她的。”我哭了一手的泪,闷声闷气道:“我不要去看她,我害怕。”
相府门从里头“咯吱”一声开了,优姝高高抬着下巴出来,鄙夷道:“没出息。”我如今一丝力气也无,哪里能分心同她做意气之争,只喃喃道:“你阿姐真是没出息。”她凶狠上前,将我手从脸上剥开,攥紧我的手腕,厉声道:“你跟我来。”我急急往后缩,只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你放过我。”她转过脸看我,月光下一张脸几乎扭曲了,挑起眉毛,含泪哽咽道:“阿娘一直在喊你,你敢不去?优华,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我嚎啕大哭,到底被她紧攥着挪步了。
转过熟悉的游廊,前头便是阿娘的院子。优姝驻步,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粗鲁地擦我的脸。我嘟囔道:“我自己来。”伸手接过了帕子,抿着唇抹干净脸,潦草地理了理鬓发,与优姝携手进了内屋。
屋内,阿爹负手站在窗前仰头望月,优泽痴痴坐在阿娘床边,手里哆哆嗦嗦捏着颈子里那块羊脂观音佩。见我来了,他便哭道:“阿姐。”阿爹转过脸来,淡淡道:“你们阿娘刚睡下,让她暂且歇一歇罢。”我空空茫茫地坐到阿娘床沿,透着翡翠帘子瞧见她苍白如雪的脸色,眼圈下是极深的Yin影,胸口微微起伏。我轻声道:“阿娘,女儿回来了。”她在梦里呻、yin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掏心掏肺的咳嗽,咳完了她屈起手指,微弱道:“阿昙。”我眼泪哗啦啦往外淌,潸然道:“我在呢。”她缓缓睁开眼,微笑道:“你把帘子搴开,让阿娘好好看看。”我忙绾了帘子,她一环顾,问:“你夫婿呢?”我回过头,枕壶应声从门外进来,道:“我在这儿。”
阿娘笑道:“枕壶,你过来,也让我好好看看。”枕壶走近了,半跪在床前,阿娘伸手握了我的手,干枯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我的手背上。她道:“你这孩子从小便模样齐整。”枕壶道:“小公子模样也是顶齐整的。”阿娘咳一声,笑道:“我们阿泽没出息,生得齐整怕也没用。唉,我倒是想瞧着他长开后是什么模样。”她眼神温柔地在优泽面庞上流连不去,半晌后才又向枕壶道:“我们家大姑娘,我没花什么心思,倒是你们看着长的。你同她素来亲厚,她日后若有什么不当之处,也是我的缘故,还请你多担待着。”枕壶望我一眼,道:“自然。”
阿娘又向优姝道:“这些日子,辛苦你和绫织了。为娘的真想多撑一撑,看着你得嫁良人,终究是时不我待。你成亲的好日子里,派绫织到我坟前搁一束百合花吧,也算全我一个念想。绫织跟了我一辈子,如今我把她给了你,你可千万要好好待她。”优姝涕泣道:“是。”这时候优泽上前,哽咽道:“你们都是骗子,当我年纪小好欺吗?这么大的事,先前一点口风也不露。”他扑上前搂住阿娘,嚎啕道:“我不许你死,你说了要看着我娶媳妇的!”阿娘软软道:“是娘食言了,娘也不想的。娘只求你快快活活的……”
她身子慢慢地软下去,趴在床沿咳了几声,“哇”地吐出一口血。阿爹在窗前顺着月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在儿女中间,遥遥向阿爹看去,微笑道:“夫君,我这辈子跟着你,一点苦也没吃过,真是不枉了。”她抚着胸口垂下头露出濒死之相,阿爹恸极,闭上了眼睛。阿娘好容易又喘过一口气,向优姝、优泽道:“长姐如母,之后要多听姐姐的话。”又向我道:“他们年纪小,你多替我看顾着点儿。”
我哪里还管她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点头,热泪滚滚。她仍旧望着我,眼睛几乎失神了,只轻轻张嘴道:“阿昙,阿娘对不住你。”我哭道:“阿娘……”她眼里骤然爆发出一种希冀,道:“你能不能——”对上我含泪的眼,那光芒暗淡了,她垂下手,道:“唉,罢了,罢了。”话毕她极轻极轻地叹一声,静静阖上了眼睛。
优泽趴在她身上放声大哭道:“娘!娘!娘!”我心知她已经去了,一颗心竟也空了,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我回过神来,上前将优泽抱起来搂进怀里,柔声道:“好孩子,莫哭了,再哭会坏了嗓子。”他犹自啼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