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沈冬至不得不承认,沈家在秦澈的事上确实需要负责任。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对秦澈的死感到愤怒可惜的话,那现在的她又多了一丝内疚。
——虽然她不知道王冬雪是怎么得知这个信息的,但如果她知道了,这确实是唯一一个会让她发疯的理由。
握紧的手松合了好几次,沈冬至长舒一口气,终于抬头看向秦琛。
她想她不用再问沈冬行,因为秦琛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他不知道。
将呼吸平稳下来,沈冬至选择告诉秦琛事实。
“我们打算杀了她。”
秦琛神色未变,眼里却寒光一闪。
——果然是这样。
他问沈冬至:“我们,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沈冬至摇头:“不是,我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和秦家交涉的各种事宜都是沈冬行在处理,一个金杉就已经够她忙的。
秦琛相信她。
“我相信你。”
沈冬至也问他:“如果你知道,就不会把她再放在秦澈身边了是吗?”
秦琛点头:“是。”
这不是推诿,也不是虚假的后话。
沈冬至也相信他。
气氛陷入沉默,回想起那句我相信你,沈冬至心头的内疚彻底翻滚起来。
她抬头,再次认真的看着秦琛,看着这个在一夜之间连续失去两个挚亲之人的男人。
这一细看,沈冬至才越发真切的觉得他瘦了。
他的神色坚毅,脸部轮廓却清晰如刀锋,因为几天没有休息,眼底依旧有浅浅的青黑,最重要的是他眼眸深处的自责无所遁形。
——在和她对话的时候,秦琛一直在思考她刚才说的话。
秦琛,你也有错。
一阵微风吹过,原本平静的湖面被吹起涟漪,沈冬至蓦然觉得被一种孤独感和萧肃感包围。
秦琛,正是这种孤独和萧肃感的来源。
他失去的两个亲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此时是下午三点,沈冬至明明身处静谧安静的私人疗养区湖边,眼前的秦琛却好像离她很远,仿佛一个人站在一艘摇摇欲坠的船上。
天空一片黑暗,暴雨倾盆而下,翻滚的海浪扑上甲板,同时扑上来的还有悔恨和悲恸,秦琛一个人站在暴风骤雨中,他在后悔,在缅怀,但没有人回应他,脑海中全是那句你也有错,嘲笑他的自大和痛苦。
沈冬至说的很对,他也有错。
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沈家,也一样。
*
沉默片刻,沈冬至打算再争取一次。
她开口:“秦琛,你恨我吗?”
最初的迁怒早已经过去,秦琛很快给出答案。
“不恨。”
秦琛恨的是沈家,如果非要具体到某一个人,那也是沈冬行,而不是沈冬至。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并且从未有意隐瞒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琛直视她的眼睛。
“现在退出金杉,我不会对你动手。”
虽然已经猜到他的想法,沈冬至的心还是一下抓紧。
“你要对付沈家?”
秦琛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一酸:“那如果秦澈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就不会动手?”
秦琛的回答比刚才慢了一秒,却依旧坚定。
“不是,这和阿澈的生死无关。”
他说的是真心话。
话说到这已是无话可说,沈冬至虽然内疚,却也不是止步不前的人。
迁怒也好,责怪也罢,秦琛确实有理由有立场对付沈家。
——他失去了他挚爱的亲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悲恸。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虽然会被各种情绪感染,但还是以自己的情绪为主。
能理解,不等于能感同身受,事实上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就像她,虽然曾经为秦澈的死而愤怒,却也很快沉入自己的不甘和委屈中,现在的她虽然理解他有满腔的怒火需要发泄,却也更在乎他即将报复沈家。
她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打算报复到什么程度?”
秦琛的回答很简单。
“只要姓沈,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好。”
沈冬至转身离开。
细细的高跟鞋踩在草坪上,沈冬至的背影单薄而坚毅,秦琛喉头一苦,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沈冬至。”
沈冬至回头:“还有什么事?”
秦琛看着她,眼底的孤独和萧肃沉到最深。
这个骄傲强大的男人第一次对世界展示他的脆弱。
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