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如常,好像已经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只有梁夏知道,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是怎样颤抖着,蒸腾出汗水,但目光还是坚定地望向她母亲,像一个英勇的骑士在捍卫心中最珍贵的信仰。
她曾经如此渴望这个画面,渴望到心脏发痛,说出来就会被人嘲笑。后来,当她在病房里看见伤痕累累的秦天天,那一刻她抛下了所有执念。她对自己说,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命运却从此调转方向,把从她手里拿走的东西一件一件归还回来,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挤挤眼睛,吐吐舌头,伤痛的过去就都得到抚平,一切不过是一场恶作剧。
而梁夏必须不断瞪大眼睛,才能控制自己不在这场恶作剧中哭得太厉害。
令她稍稍宽慰的是,姐姐梁宁哭得更加投入,颇有点把秦天天的表白当□□情电影来看的架势。妈妈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低下头擦了擦眼角,过了很久才艰涩地开口:“你们...是三年前就在一起了吗?”
她问的是秦天天,眼睛却牢牢盯着梁夏。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梁夏看见妈妈一贯强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脆弱的神情,柔软又充满愧疚。
这是一个迟来的道歉。
梁夏再也控制不住酸涩的情绪,眼泪成串地掉落,秦天天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她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感到委屈(虽然这样理解也没错),连忙慌手慌脚地掏出面纸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保证,以前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难过。”
梁夏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推开秦天天的手,自己把眼泪擦干。妈妈坐在对面,将两人的动作全都纳入眼底,终于露出一个长辈式宽厚的微笑:“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们在一起开心,我就开心。”
临出门的时候秦天天想起什么,把梁夏的妈妈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包装Jing致的小礼盒,涨红着脸说:“阿姨,这是我给您和姐姐挑的礼物,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梁夏妈妈看着他泛红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不由自主就觉得欢喜,接过他手里的盒子,又拍拍他的手背:“阿姨收下你的心意,但阿姨也有东西要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第一次见面,这是礼数,你也一定要收下。”
秦天天“嗯”了一声,把眼睛笑成两轮弯月牙。
母女三人打车回到酒店,梁夏帮着她们一起收拾好行李,正准备离开,妈妈突然叫住要去洗澡的姐姐:“梁宁,你去外面待一会儿,我有话和你妹妹说。”
姐姐有些愣愣地转身:“外面?外面就是走廊啊。”
“你就到走廊上待一会儿。”
姐姐冲梁夏做了个鬼脸,但还是乖乖地走出去,关上房门。妈妈拉着梁夏的手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打量她,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笑起来会有小巧的单边酒窝,现在看不到,但妈妈知道它的位置。
她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更不要说去了解她,了解一个日趋成熟的孩子,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秘密花园。
梁夏觉得自己沉浸在妈妈的目光中,像一叶小舟飘荡在无边的海水里。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见妈妈微微颤抖的声音,她说:“梁夏,对不起。”
“ 妈妈没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应该无条件地相信你,保护你,但我没有做到。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痛苦,对不起。”
也许是在餐厅里流了太多眼泪,现在梁夏并没有要哭的冲动,但鼻子仍像在柠檬水里泡过一样酸涩。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事的妈妈,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幸福,你只要为我开心就好。”
“我当然为你开心。”妈妈也笑了起来,眼角晕开温柔的涟漪。“我今天看见你们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但是梁夏,秦天天毕竟是个明星,你们的感情如果公开,难保不会像三年前一样出现那么多谩骂和造谣的声音,这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妈妈的手指慢慢理过她的发丝,语气里有隐藏不了的担忧,但更多的还是一个母亲殷切的祝福:“我只希望能把自己的福气都送给你。希望我的女儿可以一切顺利,平安。”
梁夏把脸埋在妈妈的肩上,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兔子似的红眼眶。但就算看见了也没关系,这个散发着淡淡肥皂清香的温暖身体,是她永远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八点,梁夏打车送妈妈和姐姐去机场。前一晚秦天天曾热情地想要包揽这份工作,但梁夏想了想机场汹涌的人chao,还是给他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咱们还是要低调行事。”
但秦天天这样的人似乎注定和低调无缘。办理行李托运的时候,姐姐偷偷把梁夏拽到一边,将手机递到她眼前。花花绿绿的娱乐版面,最显眼的位置就是——“秦天天夜会女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