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不是知道她病了的,可他却不敢告诉问斋师父,想来,定是在问斋师父身上也种了锁心针。
清聊师父害怕刺激到问斋师父,所以才不提她的事。
这样也好啊,免得让师父担心。
南枝闭上眼睛,房中的人都不敢打扰,关上门,由她一个人静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几片桃花落下来,冰凉而柔软,她睁开眼睛,屋里亮着几盏灯笼,光绕昏暗。
只见一袭桃粉衣裳的少女坐在床前,单手支着头,眉头轻皱着,她描了一副极好看的桃花妆,烛火之下,更是明艳。
“花想容?”南枝从床头坐了起来。
女子转过头来,眼睛大大的,眉毛温柔的像细柳枝,眉眼之间带着丝丝傲气。
南枝还记得花想容上辈子,如何不折手段地留住幕青,最后,却又因为心底的那份喜欢,不得好死。
“是我。”她站起来,衣袖里能抖落几片桃花。
她笑着,就像当年好那个把丑恶都盖在人皮下的小姑娘,她明明生了一副毒心肠,却有天真烂漫的一张面孔。
“你看,我变成妖了。”她来到南枝的面前,挥起衣袖,指尖生出桃花。她对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花朵就掉了下来。
“桃妖?”南枝喃喃道,她终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盛婵婵的身体里看到一颗沉进水底的树了,那就是花想容的第二世,桃妖。
“是啊,上一世,我的血,我的魂魄都附在了院中一棵桃树中,所以成了妖。”她兴奋地说着,可是渐渐的,她脸上又有失落的神情。
“可惜,是树妖,我不能去找他。”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
“你是如何附在盛婵婵的身上的?”南枝不解。既然是树妖不能走,那是怎么做到附身呢?
“因为,我的道身死了,我没有依附,妖灵在开元寺飘荡的时候,见她智弱,就撞进去了。”
确实有智弱体弱者易撞上这些鬼怪。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南枝见她这副模样,似乎好不到哪儿去。
“我快要灰飞烟灭了。”她笑着说,也看不出有多伤心,反而是看得很开,将生生灭灭不放在眼中。
她凑过来,抓住南枝的手:“你也快死了。”
南枝怔了一下,被花想容握住的手颤了一下。
她知道她躲不过一死,但是被别人这样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也有点怕。
“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你渡一渡我呗。”花想容用极天真的语气说。
南枝不知所措地看着花想容,她的天真其实都是悲伤,只有太悲伤,才会用这种天真来掩饰,假装自己很坚强。
果然,她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要我如何渡你?”南枝问。
“给我一个结局让我了无牵挂,安心离开,生生世世不再轮回。”花想容紧紧地抓住南枝的手指,句句扎心。
“何苦?”南枝颤抖地问。
有什么事非得拿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来惩罚自己,不就是上一世犯了一个小错误吗?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他要成为妖盟的新王了,我的存在,只会阻碍他的道。”花想容的手慢慢松开,她到现在还想着慕青,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他的道。
“他知道是你吗?”南枝想知道,花想容以盛婵婵的身份留住慕青时,他可认出了她。
“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只记得这一世的盛婵婵。”她那样说着,可神情却越来越悲伤。
“所以,你还要为他而死?”南枝不明白,眼前这个花想容根本不像前世那样霸道,她变得太大方了,这种大方让人心疼至极。
“能全了他的道,虽死无憾。”她自顾自地玩着掌心的桃花,每朵花都开得极红。
全了他的道,虽死无憾?南枝喃喃地重复着。
南枝从床上走下来,将问斋师父给她的琴取了出来,轻轻地置在了案几上。
“我再问你一遍,可后悔?”南枝坐下来,神情严肃。
“开始吧。”花想容坐在南枝的对面,红唇勾勒,她已经想的非常清楚,要一个可以心死的结局。
南枝凝神,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
指尖凝着灵雾,琴上的鲛泪也蒸发出一点点绿光。
靡靡之音,哀哀之歌。
一串音节提上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了结局中。
南枝给她的结局在眼前铺开。
桃林,一片绯红的桃林。
一顶花轿缓缓穿过,前后的婚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新郎一袭玄衣,交领滚着红边,带着庄重及喜气的味道。
桃林深处,花想容慢慢走来,每走一步,衣袖就会飘出桃花,她的妆容实在是Jing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新娘。
她走到一棵桃树下,看着那顶轿子和那个她爱了两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