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这里就是她的星球,她的根源所在。
柏逸尘走到了她身侧,微微低头看到她如在梦中的怔忪神情,他没有开口打扰她,只是沉默的递过了电子地图,让她自行选择目的地。
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在指尖的拨动中滑过,御道街,街尾的小吃店不知道还卖不卖赤糖糕,友爱路,路边还有没有比人还高的刺铃兰,嘉裕中心广场,它还在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三五成群的年轻学生,叼着冰棒朝游戏厅里跑去,再往西,关睛街,那有名的红灯区一条街,是她童年最熟的地方,母亲嫌麻烦的时候总是直接把她带到工作地点,将她塞进厨房或是杂物间,也不管她这样小的小女孩儿会不会在这里遇到什么意外,她给嫖客备过吃食,被勒令着打扫过卫生,甚至看到过平日里夫妻恩爱的邻居偷偷在这欢场搂着衣着暴露的姐姐进出。
再向东南转向,铃鼓街区,介乎于贫民窟和正常居民区之间的灰色地段,那是她们的住所,对就在这里,这地图上不起眼的偏僻的一个角落,那个线条拐弯的地方。
再然后……
“这里,杏华公墓,我们去这里。”
?
窗外倒退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那些线条、色块逐渐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比对。
变了许多,但依然能看出那没变的轮廓和内核。
这里……发展的不算快。
从那块依然没变的路牌开始,丈量距离的不再是度量单位,而是她的回忆。
?
夜晚的公墓原则上是不开放的,但那只是原则上的说法,简单的交涉之后,她踏着模糊的记忆中的路,一步一步走到了墓碑前。
数年前,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她亲手放下的,如今现实的图景与记忆重合,除了白昼黑夜的变化,竟好似没什么变化一般。
墓碑冷硬的轮廓与记忆一致,照片上女人不大耐烦的笑容依然没有褪色。
完全能看出那就是她的母亲,那面部的轮廓特征有多处与她相合。
她站在墓碑前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局促的摸了摸衣角。
“很久都没能来看你,这次来了居然也没带礼物,真是很抱歉呢。”她摸了摸衣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空手到了墓碑前,这样看起来她还真是非常不称职的过分的女儿呢,这样想着她垂下头略带失神的看着墓碑上刻的姓名,随后竟轻笑了一声。
“不过想来,你应该也不介意的吧,妈妈。”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蹲了下来,就好像是散去了所有压力负担一般,她就这样蹲坐在了墓碑前边,像是玩累了就坐在家里的木地板上休息的孩子。
她开始低声的对着墓碑说起话来。
……
“不知道你在那边开心不开心,不过应该比这边好很多吧,在这里从没看到你真正开心过,好像……你什么东西也不爱,工作、生活、邻居、墙上的污渍、会漏水的浴室、早餐里的粗粮面包……你总是爱生气……”
柏逸尘就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站着,静静看着这本不该让他在场窥探的极其私密的一幕。
蹲坐在自己母亲墓碑前的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仿佛时光一下回到了当年,那个衣衫单薄穿着旧皮鞋撑着伞在雨中送别母亲最后一眼的小女孩儿。
……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讨厌我,我也知道,你并不期待我的到来,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是个麻烦,但是……但是妈妈也还是,有一些……爱我的吧。”她犹豫的口吻听起来有些让人心疼。
柏逸尘打开了星网界面,正在此星球挑选着极速达的礼品鲜花,事实上,只要钱到位,什么服务都能买到,反正送快递的小哥已经拍着胸脯表示,自己20分钟内就能把东西送到位。
?
“如果对我只有厌弃,妈妈也应该不会去联系父亲那里了,对吧。”短暂的停顿,如同等待一个等不到的回答,“你曾经说,如果运气好我能在聂家活下去,看起来我运气的确很好,妈妈这些年……我过的很开心,虽然没交到什么朋友,但是哥哥们对我很好,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只能做一个玩物小心翼翼的活着~没想到……”
听到这里,他有些愧疚的别过了头,他不是个好哥哥,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好哥哥这一说,身为正常的哥哥,怎么说都不该把妹妹压在床上做那苟且之事。
她继续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分明是那么寂寞单调又小心翼翼,但她的口吻却欢欣。
“……对于那些年发生的事,我已经完全释怀了,我现在也不再是毫无反抗力的弱者了,所以妈妈不用为我担心,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真是太让人心疼了,愧疚感和怜惜感愈发浓重,他决定以后对她再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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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时间,她终于感觉把心头的一大块负担抛下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然后回过头看到他捧着花和礼盒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