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早儿, 院门就传来叫门声,守门的小丫头听了一听,是二爷陈昌,不敢怠慢, 忙打开门。夏菱自屋内端了水出来, 见了陈昌来, 便将水往石子路一泼, 又皮笑rou不笑地问了声安。陈昌脚步一顿, 见一个小小丫头也敢给他甩脸子, 原本十分的恼烦心绪,又多了三分怒气, 他面色冷下来,正要罚人, 后又一想, 昨儿才招惹了她, 今儿又要处置她的丫鬟,她怕是更要恨我了。只此一想, 也散了处罚的心,径直往里屋去。李婠正斜卧在床头看书, 脸色恹恹,冰冷冷的。陈昌接近床, 笑道:“在看什么书?”李婠不理,眼神也不带他一下, 兀自将书翻了一页。陈昌在床沿边坐了,笑问:“可用早膳了?”李婠也不理。陈昌不管, 又笑道:“今儿天气好,一道儿去庄子上?”话说了一箩筐, 李婠只当没他这人,一言不发。陈昌见她如此,笑道:“昨日是我不好,和同知家公子喝了几杯黄汤就胡言乱语起来了,那些话都是瞎子算命-信口胡说,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心里头不如意,我就在此,任你打骂。”说罢,他起身去一花瓶处折了枝树条过来塞在李婠手上。李婠冷笑一声,手一扬便扔出去,打在他脚上。陈昌见李婠不开口,后悔不迭,在床前左右转了两圈,他见房中无人,与李婠作了一个揖,说道:“姑娘开口说说话罢。”李婠冷眼瞧了他一眼,半响后,又见他还弯着腰,冷声道:“做这副样子,是想让老太太、太太再点着香蜡咒我一回?还是要丫鬟婆子笑我是母夜叉?”陈昌见她说话,心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笑道:“我哪敢?前些日子我同你说晚间做了个梦,也是被那梦魇住了,说话做事不着四六起来,还请nainai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罢。”李婠道:“不着四六?不,是持强凌弱,若我个丈八尺的高个儿,你欺我试试?”陈昌心说:你就是高得把天捅破了又怎样,还不是我婆娘?面上却指天发誓,百般讨饶。他一面说,一面沿床沿坐了,轻轻去拉李婠手。李婠见他动作造次,慌忙避开。陈昌心里一空,手慢慢收回去,僵笑道:“这是怎么了?上次不是还好好的?”说罢,又要去拉。李婠垂下头,手避开,她也说不出是怎地了,只陈昌一靠近,心里生出几分害怕开,体随心动,动作也躲闪开。陈昌见她如此,笑道:“是我的不是,姑娘你饶了我罢。”一面说,一面凑过去要亲。李婠见他动作,忙避开缩在床角。陈昌人高马大地罩在她头上,双臂撑在她两侧,也不再动作,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双眼。他瞧见她眼中蓄着泪珠儿,僵着脸笑问:“怎么了?”李婠心头有几分害怕,道:“你先起开。”陈昌半信半疑地问:“你怕我?”李婠带了几分哭腔,又重复说道:“陈昌,你起开。”陈昌整个人宛如雷电击中,他拉了袖子给李婠拭泪,后坐回床沿,回头僵笑道:“怎么同我生分起来了?昨儿个我一宿没睡,整晚想着给你赔礼,我想着,咱两同作了那个梦,也不拘是满天神佛哪个庇佑,只当是一则福报罢,只是梦中虽有预示,但也虚假,还是得珍惜眼前才是,梦中的我不是当前的我,你别同我生分起来了。”陈昌一面搜刮肠肚说了一箩筐地话,一面他也渐渐了然,心里想着对策,忽地,他灵光一闪,说道:“我行事造次,原是我的不是,日后我必敬着你。”李婠闻言冷笑:“你只是拿我当粉头取乐罢了。”陈昌心里暗恨:粉头?一个稳稳坐着,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人拿捏,谁是粉头?只他面上起身,又与李婠作了一个揖,说道:“绝无此意,我再也不敢,日后行事,我必得你点头才动作。”李婠瞧他满脸正色,又几分放心,微微点头。陈昌一喜,强忍着笑,问道:“我能否坐在床沿上?”李婠往里靠靠,说道:“坐罢。”陈昌大喜,去坐了,还没等坐热,陈昌又忙问:“我能否亲亲你耳朵?”李婠一听,脸羞得红胀起来,道:“你——你下去,自个儿做凳子上。”陈昌满脸不乐,不过他有言在先,也不违背,自个儿下去找了个矮凳坐下。正此时,外头人听了里头动静,忙隔了纱窗问:“二爷、nainai可要用膳了?”李婠回道:“端进来。”夏菱打头,几个丫鬟拎着盒子鱼贯而入,几人摆了吃食,伺候李,陈二人用了膳,又奉上茶,撤桌端盘,一时屋里又静了下来。两人坐在暖榻之上,陈昌捧了个茶碗喝了口,没话找话,笑道:“还没问你,昨儿你说要置办酒馔请我,可是有事与我说?”李婠回道:“怕不是时机说出来。”陈昌笑:“与我有关?”李婠略微迟疑地点点头。陈昌回道:“那不要讲求甚劳子时机了,你我还有不能说的?”李婠思忖片刻,将李道婆一事说了:“我要去趟宿州绍兴。”陈昌听了这个地名脸一下便拉了下来,心头又生了几分窝火,他忍了忍,才挂上笑:“要讨方子车子甚的,支派个下人去就是了,此地距绍兴远不止百里,且山高水远,路途艰险,何苦来哉?你未出过门,自是不知这路上不必家里,风餐露宿是常有之事。”李婠回道:“周公吐哺,犹恐失天下之贤人,汉昭烈帝三顾茅庐,才得《隆中对》一言,哪有打发下人去请的?我不敢自比刘玄德之类,但求才之心不差分毫。”陈昌扶额:“那李道婆是孔明?”李婠回道:“与我而言,半分不差。”陈昌突然觉得有几分荒诞,一后宅妇人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