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们的哀嚎许多年来依然萦绕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见他心绪不稳停住了话头,阿修罗踩住一块较为平稳的垫脚石,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了捆着帝释天手腕的铁链,粗暴拽过他的双臂在自己胸前交叠,让他环上自己的脖子。感到身上的人缓缓收紧胳膊抱住了他,阿修罗才伸开双臂继续攀行。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慢慢靠上阿修罗宽厚结实的肩背,将胸口贴在他的后心直面他震颤的心跳,帝释天稳住心神复又开口说下去。
“阿修罗,我不喜欢我的能力。我无法真正治愈什么人,我的能力本质是承担和吸收他人的痛苦,能做的只有将他们的绝望转嫁到我自己身上,让将死之人能平静安息。”
“每一次施放能力与我而言都无比煎熬,众人的痛楚都会流入我的精神里,走到哪里都逃不掉,我无法充耳不闻。经年累月下来,几乎要将我逼疯。”
“为了逃避痛楚我饮下玉酿,从此沉迷。可就在我沉湎于自我麻痹之时,我们遭到了金翅乌偷袭,全军覆没将军阵亡,掩护我逃离的将士也全部战死。”
“我悔不当初。”
“因此我成立了翼之团。只有回到这里完成我未尽的职责,我才能真正离开这里,不再被我深埋心中不见天日的愧疚日日禁锢在这龙巢城。”
“你当然会离开这里的,”静静听了许久的阿修罗终于开口,“帝释天,我们会一起离开。”
帝释天说话时的吐息轻轻喷在自己的耳根和颈边,像猫儿的尾梢,又像一片羽毛,一下一下在他的心上轻挠抚触。
深渊崖底早就被抛在身下看不见了,阿修罗抬起头,上方是逐渐明亮的月光。
“等到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必将是得胜而归。会有人带着鲜花夹道欢送我们,就连十天众和一直冷待你的家人,都会亲自出城来恭候你凯旋归来。”
此时他感到有些疲累,他想转过头看一眼窝在他颈侧的帝释天,却只能瞥见他在月辉下泛出光泽的淡金色头发。这缕清光让阿修罗定了定神,抬手抓住石缝复又奋力向上攀去。
“到你午夜梦回,那些你放不下的战友和将军,都会笑着入你的梦,告诉你,你该走了,离开龙巢城;而等你醒来,你会看到翼之团的兄弟,告诉你,你该走了。”
“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
帝释天微凉的手摸过阿修罗额间的红纹,为他拭去一头汗水。他掌心的莲眼在拂过阿修罗的眼睫时羞涩地眨了眨。
他常说自己是个温柔的人,可显然阿修罗才他们之间更为温柔的那一个。
“那你呢?”
阿修罗如释重负。
他又隐隐闻到了帝释天身上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莲香。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要变得强大独当一面不倚靠任何人,但你可以放心地依靠我,让我为你分担你背负的那些痛楚和哀鸣,就像现在一样。”
背后的帝释天不发一言,乖顺地倚在他身上。过了片刻才犹豫地开口叫他,“阿修罗。”
“嗯?”
“真的……流出来了……”
阿修罗脚下倏地一滑,踏碎了垫脚的石块,只留两手紧扒着石壁才使两人不至于重新坠入深渊。帝释天更是一惊,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双臂,不让自己低头往下看。
阿修罗却大笑出声,长出一口在胸中憋了一夜的浊气。
“要不是我们还挂在悬崖峭壁上,我真想现在就再要你一次。”